“我的曾祖父、曾祖母当年在一张用南美杉木打制的大床上做爱,然后我的祖父就出生了,他为那片壮美的土地奉献了一生的才智。”多年以后,马文强的玄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垂垂老矣的他在回忆录上如是写道。
让我们将时光倒退回17世纪那个峥嵘的岁月,1660年2月10日,金城堡七百多定居者正式来此开拓一周年之际,马文强骑着一匹善走山地的拉斯切克马,在随从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金城谷地以西的安第斯山东麓。
正如阿根廷国后世地理书上所记述的:“安第斯山南段(一般是指内乌肯省以南)的主要山口在我国一侧均邻接肥沃的平原,在这些地方出现了一些边境村镇……有些山口通往邻国智利,高度只不过数百米,如著名的科查莫山口海拔只有400米,连接曼索河直通太平洋,在冬天大雪封山之前,这里与智利的交流非常方便。”
这会正值炎热的盛夏时光,与智利相通的几百个山口自然不会有大雪封山之虞了(安第斯山冬季降水较多,且多以降雪的形式),相反山间积雪大量融化后填满了一连串的湖泊群,而当这些湖泊也装不下如此之多的融水后,水流便顺着过往的河道向两侧溢流,穿过森林、农田、穿过草地、沙漠,最后消失在东侧辽阔的巴塔哥尼亚荒原中、消失在西侧浩瀚的太平洋中。
不得不说,安第斯山内数量庞大的过水湖极大缓和了河水猛涨的势头,同时还起了澄清河水的作用,因为在湖中沉淀了上游河水中为数不少的悬浮泥沙。而相对应的,向两侧蜿蜒而出的河流则是冰水河,悬浮泥沙很少,因此其河道宽且深,水量在上游时是非常大的,这给农业生产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只可惜,附近的以金城湖(富塔劳夫肯湖)为中心的湖泊群,其多数溢水都通过水量丰富的富塔莱乌富河注入了太平洋,只有很少的一点溢水通过季节性河流流入了东侧,滋润了两岸无数的土地、森林和草场。当然了,在降水丰沛、湖泊水洼遍地的近山地带,这些河流有固然欣喜,没有的话也无所谓,当东岸人不会挖水库和水渠么?要知道这里并不怎么缺水!
“这里和台地沙漠区简直是两个世界。”马文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每次都会被雄壮的山峰、明亮的湖泊和茂密的森林所震撼。
几个随从在领队的吩咐下去捡拾木柴、松子和鲜美的南美杉果实,他则坐在一片貌似营地残骸的地方——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去年的时候,马文强等人在这里设立了一个气象观测站,具体地点位于后世富塔莱乌富小镇附近,一边收集气象、水文、植被、土壤和地质信息,一边探索通过金城河(富塔莱乌富河)穿过安第斯山区,进入到智利沿海地区的山间孔道——值得一提的是,目前这项工作已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只不过在冬天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时,居住在气象站——其实这个用木头粗粗搭成的气象站也尚未彻底完工——内的众人害怕被大雪封住,又都逃了回来。他们确确实实是幸运的,因为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大雪就压塌了尚是在建工程的气象站。在这片被遗忘的山区,突如其来的大雪、永不停歇的降雨是人们最大的烦恼,当然这里也有很多令人垂涎的财富,兰加毛榉、松树以及令人心悸的高达五十米的南美杉树林,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一点都不贫穷。
一位猎手打回来了一头身带白色的原驼,它们的皮在本土比较受欢迎。有时为了让某位贵妇穿上这种白色驼皮制作的坎肩,大概需要杀死上百头这种原驼,由此可见其价值。不过好在他们这些人不是来打猎的,不然这里可爱的原驼、小鹿就要遭大殃了,无情的猎人会在瞬间夺取它们的生命,在获取食物的同时,顺手为自己的口袋增添几枚银币。
“这个月月底会有个骡马队从智利那边过来,同时还会有一百多个清国淮安府移民。”马文强拿起一个南美杉果实,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骡马队规模不小,携带着大量我们急需的物资,嗯,都是南铁公司就近协调供应的。他们的船只将人和物运到柴腾乡(一个新设立的定居点,不足一千人口,以土豆种植、近海捕捞和放牧业为主,位于后世柴腾小城附近),然后由骡马队负责运输,全程都是河谷低地,并不难走,有一段甚至还可以坐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走完这段弯弯曲曲的山路大概只需要15-20天,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都知道。”
其实,东岸人探索沟通安第斯山两侧的行动在好多年前就展开了。无论是地质部、陆军部还是南铁公司,都派出了各式各样的队伍试图穿越山区,到达另一侧。他们中有的失败了,但更多的成功了,并记录了下了宝贵的气候、水文及交通数据,价值极大。
而在探索这些山间孔道——内乌肯省以南这些孔道多达数百个,且大多数海拔极低——的时候,东岸人也对掌握在西班牙人手里的安第斯山北段通道极为艳羡,那里山间孔道更多、也比南段更容易穿越。君不见拉普拉塔繁华的图库曼、胡胡伊、拉里奥哈、科尔多瓦等地区就是当年翻越安第斯山的殖民者创建的,如今已成了农牧业极为繁荣的中心城镇,人口众多,每年往安第斯山以西出口大量牲畜、皮革和兽脂,同时也承担了运输银块的骡马队的沿途补给及安全护卫,以保证他们顺利走到圣菲港装船出海,运回塞维利亚。
马文强前年率人来到金城谷地一带开拓时,就已经打上了这个主意。盖因从海安港往金城谷地运输物资,路途遥远,一般需要四五十天才能抵达,比起从太平洋一侧走山间孔道只需十五天的效率,确实不占优势。当然了,从海安县一路向西,沿途还有不少别的定居点,大型车队或骡马队可以挨个补给这些定居点,这比起堪称无人区的山间孔道又有了一些优势,再加上这条路线全年可走人,不似山间孔道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就无法使用,因此通过海安县来到金城谷地的补给车队还是不少的。
不过,谁说不可以两路并行的?马文强就直接要求国家开拓总局与南铁公司协调,从他们那里借调一部分物资,用骡马队通过山间孔道输送到近在咫尺的金城谷地一带,以维持这里的运转及开拓。
这个合理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国家开拓总局的响应,并立即付诸实施——将在这个月(2月)月底抵达金城谷地的骡马队,就是史上第一支通过柴腾河谷地—耶尔乔湖—金城河谷地来到金城谷地一带的物资补给队,意义重大。而在他们之后,每个月几乎都会有一支大型骡马队经这条山间道路抵达金城谷地,马文强手头物资、人手的短缺境地就会得到迅速改善,正式建县并向外拓展已成为了可能。
为了充分利用这条运输线路以及缩短骡马队的行程,马文强已打算在气象观测站及后世的特雷维林城附近新设两个定居点,分别叫河下乡、金湖乡。这两个定居点初期人口完全不需要太多,且可以以粗放畜牧业为生——反正这片地方已经被划为了牧场——另外种些瓜果菜蔬,能够补给骡马队就万事大吉了,初期不要求他们做到更多。
当然了,这里的森林资源如此丰富,也不可不弃之不理,毕竟各个定居点的建设需要海量的木材——这里不似海安县,没人会运水泥、石灰、砖头来给你建房子,一切都需就地筹集——伐木场的设立就是难免的事情了,反正也能为居民们提供额外的赚取现金的工作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金城谷地这一片区域的开拓将逐步提速,马文强心里就跟吃了蜂蜜一样甜,事业与成就永远是男人永恒的追求。想想自己现在已是副处级官员,待金城谷地这么多定居点建设完毕并设立县级行政区时,他马某人升格为正处级官员并担任金城县副县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这对于一个不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将是何等的伟业——马文强现在已经将妻小都从海安港接来了金城堡,为金城谷地的建设奉献才智的决心还是很大的。
“马副县长,在河下乡与金湖乡设立定居点是可行的的。但我们需防备印第安人的袭击,老实说,山里和山外的蛮子还是很多,既有特维尔切人,也有从山那边溜过来垦荒的阿劳坎人,这些都不是善茬,必须小心应对。”一位穿着旧军装的随从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了许久,随后说道:“这里的蛮子不同于沙漠里的那些,他们人口多一些,文明程度也更高一些,因此必须好好应对。我们的民兵队伍还很稚嫩,孩子们的勇气是足够了,但战斗技能却很缺乏,尤其是在野外面对经验丰富的敌人的时候——这些敌人往往还有火绳枪,也不知道哪来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因为我感情上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会安排好一切的。”马文强蹲下凑在一处水汪边洗了洗手,说道:“暂时我们不会主动挑衅这些原住民,我们只需固守好堡寨并维系住交通线就可以了,等到我们强大了,再和这些印第安人算总账。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对了,这么清澈的水,怎么不养些鳟鱼呢?”马文强突发奇想,指着哗哗流淌着的金城河说道。
“马副县长,金城河怕是不行,没别的原因,就是营养物质太少了,养不活。”有农业方面的官员凑上前来,无奈地说道。
“那我怎么听说杨明阳杨专员在南边一些山间湖泊里养鳟鱼成功了?”马文强问道。
“自然是有些湖可以,有些湖不可以了,不能一概而论,要看湖里的营养物质。当然如果马副县长您坚持的话,我们可以请求农业部增派技术人员帮助我们,但别抱太大希望。嗯,如果进口一些网箱,然后在湖泊里实行人工养殖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这些湖深度足够,面积也广阔,水温更是足够低,正适合鳟鱼的生长,智利那边很多山间湖泊、河流里都有鳟鱼,听说南铁公司的刘昂刘总裁还经常去那边垂钓呢。”农业官员的话终于往马文强有些满意了,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后就遣人回本土活动——只可惜金城谷地这片至今未和外界通有线电报,通讯实在是太不便利了。
“伐木场要尽快设立起来,尽量在冬季来临前完工,我们的建设需要大量的优质木材,但你们也要注意树苗的补种,别搞得这片山都光秃秃了。”马文强看着大片大片的南美杉树林,朝手下叮嘱道:“河下乡这里以后就是个前哨堡垒,而金湖乡确实可以发展为农业基地的,那里的土质非常适合果树和蔬菜的生长,当然还有黑麦。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一切了,你想,村庄被绵羊环绕,院子里到处都是康乃馨、玫瑰;院墙外则是蔬果园,你想象一下你收获了重达好几公斤的南瓜,旁边还有一圃漂亮、美味的草莓,整齐的苹果树和梨树将这些菜畦分割开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丰饶无比的农家院子,一首赞颂慷慨大地的动人诗歌,同时也是我们众人及子孙后代的美好未来。这一切都会实现的,相信我,只要我们持续不断地工作下去、战斗下去,梦想就会实现。努力吧,诸君,为了我们的事业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