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9年9月15日,小雨。
“戈什金一定是位天才的演说家兼——嗯,恶棍、骗子——我从不知道这个俄国战俘出身的家伙居然还有如此才能,一边能用结结巴巴的汉语狂拍马屁获得大人物们的信任,一边还能从俄罗斯拉回这么多农奴来给我们干活,虽然这耗资不菲,但能拉来劳动力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成绩了,而且还是从俄罗斯那么一个野蛮封闭的国度。”柳定线铁路修筑工地上,在国家铁路总局任职技术官僚的陈浩感叹着说道。
他嘴里的戈什金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罗斯大汉,据说有四分之一的蒙古血统,为人谄媚、狡猾、残忍,目前帮助东岸共和国从俄罗斯一些贵族败类手中“购买”农奴来东岸拓荒,并从中抽成,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恶棍。
戈什金手底下有一批帮闲兼打手,在面对同族时残忍凶恶无比,可在面对东岸官员时又安分得像只小绵羊一样,如此剧烈冲突的性格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着实令人诧异无比。
“在离开沃洛格达的时候,你们这些兔崽子扪心自问一下,那里是不是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无出路的贫困?或许在某些采金场有着高工资的工作,但是这种工作很少给人带来好处,为了找到这种工作,你们得忍饥挨饿长途跋涉很久,路上花费很多,有时候连面包都不够吃。而到了采金场,你们每月还得花费两个卢布自费食宿,而工资每天却只有10戈比,或者我听说有些地方才给2卢布50戈比的月薪,当然更别提还有黑心的采金场主一个大子儿也不给你了。”戈什金的大嗓门在一众俄罗斯筑路工人中响了起来,“你们很多时候还会遇到童工的竞争,他们每月只需1卢布40戈比的工资,面对这样的情况,你们即便干满一个冬天又能攒下几个钱?而春天老爷们却要来收税了,没钱交税的日子大家都知道,鞭笞是家常便饭,坐牢也是常态,而如果没有银钱打点,或许你们就会死在牢里无人问津。”
“不,戈什金老爷,也有人被从牢里揪出来卖到新大陆。”人群里有人讽刺地说道,估计这位仁兄就是因为交不起税坐牢从而被戈什金买到新大陆来的。
或许是因为有东岸官员在场的缘故,戈什金虽然有些生气,但终究没指使手下去打人,而是继续用口才说服众人:“难道带你们来到东岸不是过上好生活了吗?奥列格,你这个混球,你在沃洛格达一年都攒不下五个卢布,整天吃黑面包吃到死!可在东岸这里呢,你运一立方俄丈的木头就能赚半个卢布,挖一普特石子并运输30俄里到工地上能净赚5个戈比,我每月为了养你就要购买价值1卢布47个半戈比的面粉、蔬菜,更别提还有东岸老爷赐下的免费咸鱼了,你可别不知道好歹,我随时可以将你送回罗斯,米洛舍维奇典狱长见到你时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但你每月至少从我身上赚走一个卢布,或许更多。”奥列格悻悻地回了一句,声音很小。似乎他也知道,来到东岸后,只要勤奋肯干——这对终日辛劳不得空闲的农奴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因为他们在俄罗斯时就连冬天都得出外找活干,以免开春时无现金交税——那么每月总能攒下两个卢布,一年下来就是很大一笔钱了,而且这钱全部是自己的,没有领主觊觎、没有税吏压榨,他可以自由支配这笔钱财。
奥列格甚至已经决定,一旦他在东岸干满五年并通过汉语考核(很简单,只需日常对话过关即可)后,就花钱将尚在沃洛格达苦捱的家人接过来,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也积攒了一百多卢布了,足以打点上下并将家人接来,只是届时难免再被戈什金这个吸血鬼敲诈一笔,想到这里奥列格的心里就微微有些不快。
看到奥列格的气势有些弱,戈什金顿时趾高气昂了起来,不过在看到负责这个区段的陈浩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后,这个很有狗腿潜质的“劳工经纪人”——此君是东岸继门德斯、瓦伦蒂诺之后的第三位崛起的外来劳工经纪人——立刻快步走了上去,用汉语说道:“陈科长怎么还冒雨出来巡视工地?您放心,我一定会督促这帮兔崽子们努力干活,尽快把这段铁路修通的,毕竟,我还想拿区段通车奖和项目竣工奖呢。”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眼看这都九月中旬了,路基还没完全平整好,铁轨敷设完毕的路段也才那么点,我是真的着急啊。”举着雨伞的陈浩擦了把额前的水珠,说道:“今年肯定是不指望能修通的了,但明年上半年一定要完工,真的,我们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谁都没好果子吃。包括你——戈什金——你手下了八百多个罗斯劳务工,算上各种竣工奖,你一年能净赚三万余元,但如果柳定铁路不能如期完工的话,那么你会倒大霉,我没有虚言恐吓你,你自己明白后果的。”
“最近你没发现吗?从南方下来了很多意大利佬,他们已经在试图平整定军山到杀胡堡这段路程的路基了,可别让他们把进度赶到了我们前面,那样我以及我上面的大人物都会很丢脸的。虽然定杀线只有区区34公里的里程,但考虑到他们比我们晚开工很久,因此让他们把进度赶到我们前面也是不容许的,明白了吗?”说到最后,陈浩都有些声色俱厉了。没办法,对付这些罗斯佬就得大棒加胡萝卜,不然他们不会上心着紧的。
……
而就在陈浩使劲敲打着戈什金等工头的时候,远在百多公里外的定军山间,军管委员蓝飞也正用严肃加焦灼的语气朝分管盛兴乡的军管署副主任南次郎说道:“报国农场之类的工作立刻暂停,勤劳奉仕队立刻转向平整盛兴乡到杀胡堡之间58公里的规划铁路路基,不得有任何理由拖延。请记住,我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这是硬性任务,必须从速且保质保量地完成。”
“哈伊!保证完成任务!”南次郎“啪”地一个例证,大声答应道。
良久后,他瞄了瞄军管委员蓝飞的脸色,又试探着问道:“勤劳奉仕队都是志在报国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好男儿,只是我们的人手太少了啊,工具倒是足够的,食物也不缺,缺的就是人,毕竟这可是58公里长的大工程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陆军部对此早就有预案了。现在活跃在柳定线上的筑路工人主要有波兰人、罗斯人、瓜拉尼人、刚果人、萨卡拉瓦人,其数量超过了一万三千,这段铁路的进度应当会很快;上上个月,陆军部又调了超过六千名斯瓦西里人、刚果人、萨卡拉瓦人及克兰迪人来到定杀线三十多公里的路线上,开始平整地基(这往往是铁路修筑过程中最耗工时的部分),准备为未来敷设枕木、铁轨做准备;而在本月下旬,执委会和陆军部将联合派遣超过三千名阿劳坎人、两千名瓜拉尼人及两千名科摩罗人来到盛兴乡,全部归你们调遣。我不要求你们的定军山勤劳奉仕队干多少活计,毕竟你们才几百人,但我要求你们管理好这七千名劳动力,让其发挥最大效能********扑在铁路的修建工地上,明白了吗,南次郎?”军管委员蓝飞说道,“不要怕上手段,我也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心里也是满腹怨气,可你们也都不是没战阵经验的雏儿,武器反正都放在库里,你们自己看着办。别到时候告诉我,你们管理这些劳务工、契约奴什么的还没南边那三个团的前清国战俘干得好,那样我会很失望的,真的。”
“明白了,阁下。”南次郎将腰弯得很低,诚惶诚恐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辜负阁下的期望!这段铁路的修建,也一定会尽速完成,争取为我大东岸将士的胜利添砖加瓦,大东岸万岁!”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空洞的口号,只想看到实效。”蓝飞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这条铁路是我军的北方生命线,每多修通一段,我们的物资转运效率便会提高一大截。而且,将来一旦我们占领了乌江源流以北的土地,那么海量的建筑物资、食品、燃料、机械、人员都将通过这条生命线源源不断地运过去,不然我们如何能在那里站住脚?所以,这条铁路不光对战争有用,即便是在和平年代,其价值无论如何拔高也是不为过的,因为这是我们楔入巴西高原的通道,是控制巴西高原的生命线。”
南次郎一脸凝重地听着蓝飞训示,并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事到如今,像蓝飞、南次郎这种陆军中级干部,基本上也都明白了与葡萄牙人的战争迫在眉睫且不可避免,那么就让我们拼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我大东岸的征服事业助一把力吧,大东岸万岁!不配占有这片土地的葡萄牙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