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7年1月6日,艳阳高照。
这几日邵元义在罗汉镇这边一共收了2笔账,本息计102.8元,同时也放出去了5笔债,待收本息合计近三百元,业务开展还是比较顺利的。这得益于他在西湖、罗汉两县极高的知名度和较好的人脉关系,因此这些民间小额借贷业务坏账率极低,收益总体来说相当不错,而这无疑导致了他邵某人家产这些年来的急速增加。
除此之外,邵元义还从票据贴现业务(当然是零散的小额偏居,主要来自急需现金的非国民劳务工)中每年赚得近百元的利润、从投资的股票(南铁股票)与债券中每年赚取大几十元,再加上牧草岭肉制品厂的分红,他已经是实打实的乡间大户了——即便是在平安县这种北方大城市里,他的身家也绝对排得上前列。
不过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邵元义的事业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基本已经到了瓶颈期——尤其是他赖以发家的金融业务,基本已经走到头了。即便他如今看似在西湖和平安二县比较吃得开,人头熟、声望高、关系广什么的,但民间小额贷款业务竞争也很激烈,市场也就那么大(东岸国民现阶段需要借贷的不是很多,大家的财富差异还没拉开足够的层次),想要再进一步是千难万难。
因此,这一两年来,邵元义一边着力巩固既有的西湖县市场,同时悄然进军刚刚建县金融产业尚处于一片空白的罗汉县及其数个托管乡镇——分别是今年下半年新开辟的位于后世巴热城原址的开远堡、位于唐佩德利图附近的营台堡、位于巴乌边境阿塞瓜小城附近的平原乡、位于MinasdoCamaqua小村附近的小丘乡,均为罗汉县托管乡镇——意图先人一步占领这里的市场。
只不过随着经营范围的越来越大,邵元义原本的乡村家族运作模式(家人+若干兼职帮闲)便显得越来越不合时宜,经营起来也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他的生意若想突破瓶颈且进一步扩大,那么转身成为正规银行开设营业网点便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可这在如今的东岸几无可能,执委会目前根本不容许私人开设银行来和国家抢钱。
那么既然无法开银行,我们是否可以把资金投入到别的方面呢?实体经济固然是一途,可在邵元义看来,金融行业也同样有潜力可挖,比如最近罗汉县的几位富户提出的联合组建保险公司的提议——虽然不知道这能不能在政府层面审批通过。
“孙员外,关于这火灾险的事情,老实说,在罗汉县怕是没甚搞头吧?”坐在县城(即罗汉镇)里最好的一座两层饭店内,邵元义一边喝着本地的特色果酒,一边笑着说道:“要说这保险行业也是个新事物,且朝廷也未明确禁止民人商办,确实是可以搞一搞的。据我所知,京师东方县、北都平安县等地确实有一些规模不小的火灾险业务在开展,可要知道,那是人烟辐辏、商业繁华的通都大邑,物资、银钱流通极速,才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市场。呵呵,这条件可不是罗汉县、西湖县这类地方能比的哦,说句不中听的话,在罗汉县开展火灾险业务,一年能有几十户人家投保么?我看不见得吧!”
邵元义的话一时令贩水果起家的“孙员外”大是踌躇。他本是榆园军土匪出身,见识不多,好在从军多年人脉极广,退伍被安排至罗汉县后很快在老上级的照拂下依靠水果生意起了家。可在一次贩卖水果至外地的时候,听人说做保险非常挣钱,于是便留了心,这次邵元义来罗汉县巡诊兼宣传疾控知识,此人便拉上三五好友置办了一桌酒席,请邵元义一起来谈谈生意,只是如今看来,这位著名的邵财主似是对搞他们提出的火灾险不甚感兴趣。
“当然,要说保险不挣钱那也不对。”邵元义在吃了两口菜后,突地又话锋一转,说道:“前些时日我有事去青岛港,在那里有幸了解了下刚成立不久的东岸保险公司和中央保险公司(均为政务院直辖国企)的经营状况,发现他们推出的海上保险业务还是非常有搞头的。很多出海的船东都喜欢在那里给自己的船和货物买一份保险,以使自己的船只在不幸遭遇风暴、海盗或战争时不至于血本无归,更别提现在南海渔业公司、南海运输公司的船只在出海前都会被强制要求购买海上商业保险了。按照东保和中保公司人员的话来说就是,购买一份海上商业保险,这会令你的利润曲线更加平稳,不会大起也不会大落,这对于长久生意来说非常有好处。”
“而且,我听闻朝廷现在有意鼓励私人进军海上保险业,因为这对促进本国的航运事业非常有好处。商人们在面对变幻莫测的大海时畏惧心将不再那么强烈,而他们的顾虑越少,那么投资海上运输业的冲动也就越强,这无疑是一种极大增强国力的举措。”邵元义放下酒杯,将因喝了果酒而有些涨红的脸庞转向众人,哈哈笑着说道:“所以,诸君,保险是可以搞,但不是前途未明的火灾险或意外险(此险种由中央保险公司推出,目前主要在火车或船舶乘客中有小规模的售卖),而是利润极为丰厚——当然风险也很是不小——的海上商业保险,其他的都没什么搞头。诸君若是信我,当可去平安、东方、镇海、青岛等大城市转转,实地考察一番也好、问询一番也罢,看看到底是海上商业保险好做还是其他险种好做,总之窝在罗汉县是鼓捣不出什么名堂的。”
邵元义知道,现在随着东岸与荷兰关系的愈发密切,东岸的商品出口规模也日益扩大,相应地对远洋运输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君不见现在国内各大船厂一直在开足马力建造各型新船么——这导致很多富余的私人资本进军航运业,文图拉船长就职的信使班轮公司今年以来已经成功完成了甲、乙两轮融资(计六万余元),下单订购了七条650吨级笛型运输船,看样子是准备撸起袖管大干一场了。
而船只数量的快速增加,自然给船舶海上保险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毕竟在如今这个远洋航行仍是高风险的年代,在出港前给自己的船只买上一份保险——虽然贵是贵了点,可胜在安心——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并且在经历了多年时间的市场培育之后,如今的东岸海上商业保险业务已经初步成熟,利润还是相当不错的——东保和中保这两家保险业巨头也就是在此时应运而生。
与政府禁止私人开办银行相比,他们对保险业的管制则比较放松,目前鼓励私人进军海上商业保险领域就是明证。或许这有进一步刺激国内航运业发展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市场确确实实面向全社会敞开了,并且已经有了一部分人进去——截止1656年底,13家进军海上商业保险的私人企业中仅有5家倒闭、5家基本收支平衡,另外还有3家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其资产几乎呈几何级上涨,企业所有人成了青岛金融市场上的明星,一时间好不风光。
“诸位,话说到这里鄙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火灾险做不得,至少在这罗汉县、西湖县没甚搞头。若是闲暇之余玩玩倒也罢了,若是将其作为毕生事业投入巨大精力,窃以为不值。”邵元义今天似乎酒喝得有些多,因此说起话来也比较直白,只听他继续说道:“若真要想搞保险,那还不如搞海上商业保险,这是本朝至今最成熟、市场也最大的险种了,如果运气不赖的话,利润还是相当丰厚的。也不瞒诸位了,前些时日有几位好友邀我一起去那青岛港开办一家保险公司,我因不愿太过折腾而拒绝了,可禁不住再三相劝,因此便打算筹集个三千元巨资投进去,也算是搏一把了,看看我邵某人的运道到底如何。唔,承蒙诸君高义,我邵某人在罗汉县做生意颇受照顾,诸位若是也想投资那海上商业保险的,我这厢倒是可以牵个线、搭个桥。反正这公司现在尚未完成最终融资,三千、五千的不嫌多,一百、两百的不嫌少,只要认购了股份大家就都是股东了,诸位意下如何啊?”
孙员外等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作为内陆地区以农业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土财主,他们既对利润丰厚的金融保险业非常羡慕,同时也对这种陌生的事物很是畏惧,其内心矛盾的程度邵元义一看便知,因此也不催逼他们,只是不停劝酒吃菜,心想着这些土财主不愿投资也无所谓了,反正也不差他们那几个钱,以后他们若是想通了愿意来投资,那就再和他们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