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1656年了,黄羊河(圣克鲁斯河)流域正式进入了一年中的盛夏时节,分布在广袤的半干旱草原上的鹿群、原驼、鼠兔、狐狸、鸵鸟、美洲豹等动物也迎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月份——当然这个所谓炎热月份日平均气温也不过才14度的样子,也就是说正午的气温也不过二三十度,而夜间气温却可能降低到几度,昼夜温差之大、年积温之小,令总管附近地区开发的杨明阳果断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小麦种植,转而寻求一些短生长期的大麦、黑麦、土豆或苜蓿种植。甚至于,他都在考虑着,是不是完全放弃本地的种植业,全力发展渔业和牧业,至于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谷物,则从本土或南铁附属地进口好了,这样或许更经济、更划算一些。
……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山间宁静的早晨,在远东担任骑兵联队长职务多年的杨明阳虽已年逾五十,但纵马驰骋的身姿看起来仍然非常矫健。这不,在刚刚捣毁一个印第安人部落的行动中,他便亲自冲杀并获得了斩首一级的战果,让一些没能有斩获的年轻士兵都为之汗颜。
“拿着!”杨明阳翻身下马后,将马鞭扔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快步走到黄羊河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河水洗了洗脸,洗完后又用毛巾略略擦了下溅在牛皮马靴上的血迹,这才转身朝众人说道:“休息一会吧,警卫分派好,别出篓子。”
身后的骑士们纷纷应诺,然后翻身下马,按照各自的职司分派活计,一切井然有序。这总计七八十名骑兵多来自本土,成分复杂:既有山东骡子军的成员,也有一些榆园军的土贼,更有波兰战俘出身的老兵,当然也少不了新募的会骑马的新生代东岸人——多来自梅林县丘伊乡、养马乡等地。
这些人跟随杨明阳已经出来好几天了,一路追踪着一个曾经袭击过东岸人的土人部落,并在深入黄羊河上游近百公里的地方缀上了这个正在迁徙中的部落。接下来便是血腥的遭遇战了,这个印第安部落虽然彪悍耐战,无奈以狩猎为生的他们装备实在太差,在上百名东岸骑兵的冲杀下很快便败下了阵来,最终沦为了这个弱肉强食世界里的另一拨倒霉者——当然东岸人也没赶尽杀绝,他们派了五六十名骑兵留守在现场,监督着已被杀得胆寒了的男女老少三百余印第安人慢吞吞向黄羊河入海口的东岸定居点而去,接下来他们将会被集体流放到新华夏或澳洲,在那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黄羊河下游这一段可以通航,但水流比较湍急,帆船航行起来完全不可能(后世人们考察这里时船只是靠拉纤才能前行的),但对于东岸内地大行其道的72吨级小火轮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了,这种吃水不深的内河船只可以很轻易地航行到上游很远的地方,这意味着东岸人可以以较低的成本深入到巴塔哥尼亚台地内陆地区——19世纪达尔文等人深入圣克鲁斯河考察时,曾经乘坐三艘捕鲸船航行到离大西洋140英里、离最近的太平洋海湾60英里的地方,因水流太过湍急(流速达到每小时10海里)以及周边环境太过荒凉(意味着没多大的考察价值)而放弃继续前行。
其实,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已经离这条河的源头阿根廷湖相当之近了,不过依照达尔文等人当时的遭遇,高达10节的河水流速确实是一个大麻烦(圣克鲁斯河的水量极为丰沛),在后世的阿根廷非大马力的船只根本不可能逆流而上(且仍然极为危险)。东岸人要想用内河小火轮直接开到阿根廷湖一带,恐怕在派出挖泥船疏浚河道的同时,也得想办法再设计一款静水航速起码在12节以上的船只,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地修公路或铁路吧。
黄羊河两岸都是阶梯状的高地,地面上长满了杂草和多刺的灌木,这让杨明阳看了极为挠头。河两岸都是高地意味着无法有效利用水源灌溉耕地,而植被以低矮多刺灌木为主的话,就不适合大规模放养牛群了,而只能养那种能在灌木丛下方寻找细枝嫩芽啃食的动物——也就羊有这种本领了。
“看来真的只能搞搞畜牧业啊,而且还限死了只能养羊。”杨明阳看着汹涌奔淌着的河水——河水呈淡蓝色,表层有大量乳白色的水沫,这意味着流速极快——有些郁闷地想着:“正如巴塔哥尼亚地区多数河流一样,黄羊河也是穿行在玄武岩构成的崖壁、高丘、山坡之间的深谷河床内,这意味着大河两岸绝大部分地区都没法利用啊,这对提水灌溉来说实在太难了。这个地区,还是只适合放牧啊,可惜了可惜了,这里完全不缺水的,真的可惜了!”
河谷外的台地上到处都是伏地生长的杂草和灌木,且密度不低。这些植物即便在夏季也多呈现褐色或枯黄色,与周围的环境交织在一起,让人一眼望去就有单调枯燥、昏昏欲睡的感觉。不过这里动物倒是挺多的,食肉的狐狸、胡狼、美洲狮经常可以看见,河两岸的崖壁上还住着一些兀鹰及岩鹦,偶尔见到的“马林”(即古河床,一般较为湿润)里还有前来****岩盐的鸵鸟、原驼或鹿群。
“怪不得能养活那么多靠狩猎而生的土人呢!”杨明阳暗自寻思着。他虽然不知道此番被他击破的那个印第安部落应该归入哪个种族——他们虽然身体强壮、高大,但显然还没巴塔哥尼人那么高壮,但又比北边游牧的特维尔切人高大强壮一些,且生活方式也不尽相同——但他估计,在整个巴塔哥尼亚地区,零零散散的土人部落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数万人而已,在武装到牙齿的东岸人看来不值一提,只要有心,剿灭他们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暂时没这个必要罢了。
“回去后就和西北垦殖银行的人谈谈,让他们尽快把羊给发下来,本地自首批五百人登陆后,又陆续来了一千五百名新鲜血液,总让他们修屋、挖沟、建水库、起厂房也不是个事,还是早点把羊要过来,然后划分好各自的草场范围,尽快有自己的营生才是正经。”杨明阳一边用洁白的布帕擦拭着血迹斑斑的军刀,一边想着事情:“商城港那边开埠也有一段时日了,听说生意还算马马虎虎,前来卖牛羊马驴骆驼等牲畜的拉普拉塔商人不少,成交量也日益增高。上次首批买来的3.2万只羊我做主划拨给了丘布特河蔡乡长那边,毕竟那里的条件要更好一些。这次也过了一段时日了,估计又买到了不少羊,得想个办法催一催西北垦殖银行的人,早点办完手续给农户们贷下去。就是估计运力不是太足,几万只羊买顶多也只花个十几二十万元,不是很贵,但这运费却也着实不便宜啊,用自家船运的话运力又不够足,想想也真是够郁闷的。还有就是牧场乡那里的农业部配种站也要派人催一催,让他们把培育的一些牧羊犬送来,不然这些羊光靠人来放,确实也够麻烦的——当然了,现在羊群规模还小,短时间内还不是很急……”
休息完毕后,众人就着肉汤(存储了很久的干牛肉)吃了些干粮,然后纷纷翻身上马,沿着河北岸的台地朝黄羊港方向驰去。此刻烈日当空,却又不是很热,空气澄净透明得一塌糊涂,众人唱着得胜归来的战歌,很快就返回了定居点——他们中途在黄羊河北岸一个叫西门渡的地方(位于后世圣克鲁斯港上游三十多公里处的彼德拉武埃纳镇,也是一个即将设立定居点的地方)分批渡过了汹涌的河水——并受到了留守居民们的热烈欢迎。
黄羊港的码头上也正有一艘帆船搁浅在河道上等待卸货(由于码头尚未彻底建成,故卸货只能抓紧船只搁浅的那几个小时),其中有各类物资、有一些骆驼,另外还有五百名从新华夏岛送来的萨卡拉瓦女奴。这些萨卡拉瓦人多是在肖白图率军追剿的过程中被俘获的,年龄一般在15-35岁之间,很多甚至还是所谓的默纳伯王国“贵女”呢,此番被一并打包送到堪称鸟不拉屎的巴塔哥尼亚,这帮女人心里估计是失望居多吧。
不过好在她们本就生活在热带半干旱草原地区,对如何在这类地方生活非常熟稔,因此在分配下去后应该能很快适应,而这其实也正是执委会特批(新华夏马来女奴每次进入本土都需要执委会特批)并送其到黄羊港定居的原因所在——既是为了平衡居高不下的青壮年单身男性比例,也是因为他们干起活来确实是一把好手,在大庆盆地的时候就需要放牧、种地、照顾小孩兼做家务,简直就是全能型的,用来配那些意大利佬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