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人震慑行动的好处果然是立竿见影的!
这不,维埃拉先生在返回巴西大半个月以后,又冒着连绵的冬雨巴巴地赶来了平安县,为的就是与他臆想中的“东岸特使”莫将军商谈一下两国间极为紧迫的外务问题。而且,他得到了总督大人“更大、更灵活”的授权——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认识到累西腓有收回的可能性后,没有人会再坐得住,那片土地人烟相对稠密、土地也都是开发多年的熟地,更别提遍布四处的甘蔗林与榨糖作坊了,绝对是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相比起来,贫瘠的热拉尔山脉又算得了什么,虽然面积大了不少,但都是没甚价值的蛮荒之地,除了与东岸人进行陆上贸易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出彩之处,完全可以舍弃掉。
现在唯一的顾虑是,东岸人是否真的愿意舍弃累西腓,因为这意味着得罪荷兰西印度公司,与东岸人的一贯政策不符,因此维埃拉非常想确认这点,然后以白纸黑字的条约确定下来,这样他们才能放心大胆地重启对累西腓一带的攻势。
“我不能保证贵国能够得到累西腓、奥林达、福塔莱萨一线,我只能保证贵国下次对累西腓启动攻势时,我方将不再阻止贵方的行动。”莫茗眨了眨眼睛,说道。事实上东岸的两拨雇佣军(黑八旗步兵五百余人、拉脱维亚火枪手四百余人)合同在接下来几个月内就将陆续到期,但或许是荷兰西印度公司财政紧张、或许是他们与葡萄牙人达成了什么约定,总之在李仁军询问荷兰人是否要继续雇佣这些部队时(每年花费约在六十万盾左右),荷兰人居然没有给出明确回答。
没有给出明确回答的意思,大概一是他们认为没必要每年再花费六十万盾的巨资继续维持额外的军队,二嘛,可能就是他们希望东岸人能为其承担雇佣费用。但问题是,这支部队第一年的雇佣费用还是东岸共和国的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提供的一笔贷款支出的,但执委会暂时还没有对荷兰西印度公司提供第二笔援助的计划,荷兰人也没有提出类似的请求(他们现在正集中精力在北美战斗),那么这事就只能作罢。毕竟,东岸人还没那么贱,要上赶着去给荷兰人送钱送人——更伤自尊的是人家可能还不大领情。
莫大帅作为中央九位常委之一,对于执委会的各项政策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因此,此刻他把东岸本就放弃的第二阶段援助累西腓计划拿出来又卖了一遍给葡萄牙人,换取葡萄牙人默认东岸人在热拉尔山脉地区的“特殊利益”,这生意做得自然不能说不精明。
只是,葡萄牙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万一他们交出了热拉尔山脉,却又没得到累西腓,这找谁说理去?因此,只听维埃拉说道:“贵使这样的条件是无法接受的,我们必须在确保已经得到完整的累西腓以后,才能履行将乌拉圭河——佩洛塔斯河以南地区交给贵国的手续,不然,这事就只能维持现状。”
“我想提醒维埃拉先生的是,热拉尔山脉地区的现状就是此地已被我方控制,除了少许贵方的城镇我们出于礼貌没去‘打搅’之外,其余各处均已在我方的掌控之中。另外,世代居住于此的诸位印第安酋长们也联名上书请求依附于我们,并由我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陆军对其予以保护。”莫茗伸手从身后的参谋手里拽过了一叠文书,然后在维埃拉面前晃了晃,说道:“这是诸位酋长画的押,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享有对他们的监护权。维埃拉先生,您,是否听明白了我说的话?”
东岸人的近万大军这一个月以来也不是来此游玩的,他们在山中持续不断的清剿行动使得瓜拉尼人损失颇大,这自然使得一些部落吓破了胆而请求归附。而既然有了印第安人归附,那么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炮制一份请求东岸“保护”的文书,还不是手到擒来?那些印第安人本来连文书上的字都看不明白,但在陆军刀枪的威逼下,让他们在上面按个手印还是不难的,那么这就已经足够应付葡萄牙人了。
维埃拉也是老江湖了,自然清楚莫茗手里那叠文书是什么玩意儿,但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更对东岸人投放于此的庞大兵力而感到吃惊,因为那些部落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想要他们屈服,没个一两万人是不行的!君不见葡萄牙人在此地经营了起码二十几年,动用了无数手段,经济上的(送礼物拉拢上层阶级)、武力上的(出动捕奴旗队)、宗教上的(派遣神父进行传教)的手段搞了一大堆,控制了不少听他们话的部落,但至今也没能完全摆平这里。
可东岸人才来这里多久?或许以前有一些小部落在东岸与巴西之间摇摆不定,但维埃拉自问大部分部落不可能与东岸人有什么干系,可他们现在竟然凭着数量不详的军队就让这些土蛮子屈服了,每每思及此处,就不由得维埃拉不心惊。
看来,想要驱逐邪恶的东岸异教徒的侵略,保住对王国来说至关重要的巴西殖民地,光靠葡萄牙一国的力量显然是有所不足的。那么,似乎就只有引入欧洲强国的力量了,为此哪怕不惜牺牲部分巴西的利益?这个念头在维埃拉的脑海里一闪而现,但却久久没有散去,他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建议席尔瓦总督认真考虑这件事情:既然他们已不太可能保住巴西,那么也绝不能让这片富饶的土地落入黄皮肤异教徒的手里!
“莫特使,虽然贵方不知道从哪炮制了一份可疑的土著归附文书,但我还是要说,有些传统是我们所必需遵守的……”
“传统要遵守,但法理更要遵从。”莫茗毫不犹豫地打算了维埃拉的话,说道:“神圣的教皇子午线并没有将热拉尔山脉这片土地交给贵国,贵国当初践踏传统,悍然侵入此地时,可曾考虑过西班牙人的感情?可曾令西班牙人宣布放弃过对这里的主权?如今依据东、西双方友好协商签订的《巴拉多利德和约》,所有乌拉圭河以东、以南的土地都归于我华夏东岸共和国,这意味着我们才是这里的合法主人。维埃拉先生,您是否明白了我说的话?”
“莫特使,我不想与您过多地纠缠一些陈年往事,我只想说,热拉尔山脉(及其附属领地)、累西腓都是我国的传统领土范围。在我们看来,任何其中一块领土的丢失都已经是我们所很难忍受的了,如今我们愿意放弃热拉尔山脉的土地,转而获取累西腓,已经是我国政府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我们不可能同时容忍丢失这两块领土,我可以和您签署一份协议并将热拉尔山脉及其附属领土交割给贵国,但这份协议只有在累西腓落入我方手中之后才能生效,否则热拉尔山脉将仍旧归于我方领有。顶多,我们将在贵方同意不继续援助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前提下,允许此地的原住民们进行自治,但他们仍将是若奥陛下的臣民。”维埃拉想了想后,还是坚决地说道。
“顽固!”莫茗有些恼火地怒斥了一声,“贵使真以为我方大军不会继续北进吗?”
“那只会引得整个基督世界对你们侧目而视,同时也会让西班牙人、荷兰人为之感到疑虑,进而中断与你们的合作。而且,我们也会抗争到底的!”维埃拉梗着脖子说道。他有这个自信,这个年代的葡萄牙王国在旧大陆固然是悲剧一个,但在巴西,他们通过自己艰苦卓绝的斗争,从16世纪开始,就连续击败了法国人、荷兰人对此地的窥视,并将葡萄牙移民遍布到了很广阔的区域内,这无疑增厚了他们的根基。若是东岸人真要硬来的话,只要若奥陛下态度坚决,那么巴西人民不介意与东岸异教徒抗争到底。
“那你们就等着灭顶之灾吧!”抛下这句话,莫茗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会场,返回了自己的指挥室,伴随的参谋们先是礼貌地将维埃拉请出了哨所,然后便一股脑地涌进了指挥室。
“呵呵,怎么?一个个眼红的样子,难不成真准备打仗啊?”指挥室里的莫茗一边玩弄着一把精致的象牙柄手枪,一边笑道:“好了,都退出去吧,我刚才只是吓唬下维埃拉那只老狐狸,现在还不是打仗的时候,执委会那帮白衬衫们也断然是不会同意的。别搞得仗没打成,先让我们自己内部的矛盾激化了,那可就让别人笑掉大牙了。”
“但热拉尔山脉的事情?”有年轻的参谋军官问道。
“慢慢来,不急。”莫茗将手枪插在腰间,沉吟道:“这次已经有一些成果了,至少我们通过一些列的举措让葡萄牙人有了割让这片土地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没吃下累西腓,心有不甘而已。哼哼,若是依照那群跳得很欢的文官们的意思,此番也就是勉为其难地越境打击一下土人,然后便迅速撤回来,生怕惹得葡萄牙人愤怒导致我国在外交上被动;另外,累西腓的事情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持续插手下去,毕竟当事人都不急我们急个屁。那样的话,可以说我们将一点成果也没有。现在么,我们这番连打带诈唬,至少捞到了两点好处,即葡萄牙人愿意将热拉尔山脉的地位问题与我们进行利益交换,另外他们不是还同意了热拉尔山脉及其附属领地上的土人进行自治么?这可也是一大成果呢,其间可操作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宪兵队和国家情报总局应该会为此制定计划的。”
“可海军对累西腓相当重视呢,上次外交部还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之下,请求荷兰人批准给予我们累西腓、新尼德兰两地的优先收购权,荷兰人至今尚未给出正式答复,也不知道同意了还是没同意。但毫无疑问的是,海军对累西腓还是蛮感兴趣的,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有军官突然提醒道。
“那是海军的烦恼,关我们陆军何事?”莫茗理所当然地说道,“况且荷兰在北美与瑞典、英格兰打得不亦乐乎,对累西腓的防务不太积极,白衬衫们现在也不是很上心。海军若有想法,让他们找白衬衫去,和我们无关。我们下一步真正要做的,就是利用本地土人自治的机会,不断派遣武装移民越境屯垦,将手往巴西高原伸去,那里可是真正的精华土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