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西南铁路的建设,使用的是最新出产的轧制铁轨,无论是质量还是产量都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当然了,成本下降得更多,总的来说这是一项比较重大的工业进步。”田星一进村子,耳边就响起了一个高亢的男声。
他斜眼望去,只见是西北特钢厂技术科副科长皮埃尔——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加之又是常年在附近区域活动的,田星对这些重要人物的长相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皮埃尔、胡老三二人是该厂技术科的两大干将,是东岸唯一一位堪称冶金行内人的马甲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是该厂厂长沈刚所倚重的对象。刚才听皮埃尔这口气,似乎他是往冯格庄乡送新式铁轨来的?
“以往我们使用的铁轨,都是直接铸造出来的,其质量多不尽如人意,不过也差不多将将够用了。但这几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停下技术研发的脚步,我们厂技术科一直和自然科学研究院冶金所的人在合作开发钢铁轧制工艺,不过受限于技术和材料的因素,结果很不理想。后来,我们改变思路,不贪多求全,先从最简单、最原始、最基础的做起,最后终于搞出了一台——嗯,两辊的——轧机……”看起来似乎比较喜欢吹嘘的皮埃尔说到这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话说两辊的那也好意思叫轧机?
虽说不能和现代轧钢厂粗轧、精轧总共14个大轧制力的轧辊相比,但你这两根轧辊的轧机确实也太原始了一些。而且这轧辊的设计也很成问题,只有支撑辊,什么立辊、弯辊、串辊一概没有,既无法在轧制过程中调节轧制力,也无法在生产过程中调节轧辊间隙,简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换言之,这套轧制设备只能轧制固定型号的构件,若要轧制新型号的产品,对不起,先停下来对设备进行大修,更换多个大小部件,然后再进行调试生产,这个过程费时费力,非常麻烦。
当然了,这种所谓的“费时费力”也是相对而言的。也许在加工铁轨这种低质量要求的产品时还不太明显,可在加工铁路桥梁所用的预制件时可就显示出其优越性了。毕竟其设备虽然简陋,但加工效率比起西部锻压厂的蒸汽锻锤还是强上一些的,前提是加工对象是固定型号、固定尺寸的构件。
铁岭特钢厂轧钢车间曾经与西部锻压厂联合做过实验,在同样的时间内生产同样型号的铁制桥梁部件,结果铁岭厂生产了30吨,西部厂却只生产了2吨,效率相差实在太大。而且铁岭厂出产的产品良品率高,达到了七成以上,西部厂的良品率却只有五六成;也许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西部厂的大部分所谓“废品”再拿到机加工车间去打磨一番后都能成为合格品,而铁岭厂出产的大部分废品那就真的是废品了,只能拿去回炉重炼。
不过这和相差15倍的生产效率比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再好好想办法改进辊道输送系统、喂料系统,再将加热炉的炉温好好控制一下的话——这个就只能凭感觉了,毕竟穿越众缺少珀铑合金热电偶这种现代炉温检测设备,无法测量这么高的温度——相信良品率还会进一步提高,这无疑意味着经济效益。
这种钢铁轧制设备研制成功后,工厂所需工人进一步减少,以往东岸大量出口欧洲的铁条、钢条的产量却成十倍增加,相应的,这成本自然降低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程度。不过东岸人暂时却不准备对钢条或铁条降价,反正他们的这些产品比欧洲同类的质量好,价格也略低一些,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本就极强。新技术大量应用后,可以适当加大出口量,但价格却不能降,这正是享受黑科技带来的超额利润的阶段,怎么能为了抢市场就盲目降价呢?况且你降价也没大用,现在的市场壁垒这么严重,再降价也抢不了别国的市场,那又何苦呢?
再说了,你现在就祭出这些黑科技制造出的产品,并且还大幅度提价抢欧洲人的钱,那不是刺激人家是什么?现在欧洲已经出现了一些技术革新的苗头了,比如1650年在冶铁方面出现的圆形炉腔、炉膛,历史上本来没怎么受重视,工匠们仍然墨守方形的炉膛来收集熔化的金属,直到几十年后才尝试着做出改变。可在东岸人的蝴蝶效应之下,荷兰人现在已经开始大规模在瑞典的冶铁工坊里推广这种技术了,因为它明显可以加快金属熔炼速度、节约燃料,这自然增加了生铁的产量。
欧洲的技术进步自然不仅仅限于此,荷兰人对齿轮渐开线的研究成果扩散到了临近的英国、法国、德意志地区,欧洲很多畜力、风力或水力机械上开始大量应用这些新技术,生产效率大大增加;荷兰省莱顿市最新出产的织布机已经离东岸早期的技术相差不远了,这些高效率的机器目前大量应用在莱顿、加莱、曼彻斯特、西莱丁和威尼斯的纺织工场里,有效降低了欧洲纺织业的成本,目前他们的瓶颈主要是卡在纺纱机上,这是阻止他们的纺织业进入飞跃式发展通道的关键——在获悉了这种情况下,东岸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进一步加强了对纺织技术的监管,尽一切可能阻止欧洲人得到这些技术。
欧洲人在其他一些小技术上的进步也有目共睹,就不一一赘述了,总而言之,他们不是傻瓜,不会只看着东岸的技术狂飙猛进而无动于衷。事实上这种促进作用是相互的,你进步了,别人也没在睡大觉,他们也在猛然惊醒后进行着吃力的追赶。虽然很多时候这种追赶仅仅是某些商人无意识的举措,但这毕竟是一种追赶,值得东岸人警惕。
田星当然不知道这些技术背后的弯弯绕,他只知道现在这西南铁路用上的是最新技术生产的铁轨,质量比以前好,价格也比以前略低,******人算是赚到了!他瞟了一眼那些堆在遮雨棚下的铁轨,这些铁轨只有一小部分是西部锻压厂生产的,大部分都产自铁岭特钢厂轧钢车间——因为上面都挂着标签。
不过除铁轨外,大部分小构件还是西部厂生产的,他们那里的中小型蒸汽锤很多。比如田星就恰好知道有一个六吨重的锻锤,靠蒸汽机驱动上升,锤砧装在一个超过四吨的铸铁基座内(取代了以往固定在地面上的木质基座)。用这种蒸汽锤加工起一些非标准构件来说非常方便,因为你只需调整下锤砧就可以了,每分钟能击打数十次,生产效率还算马马虎虎。前阵子田星还隐约听人说西部厂要设计、生产更大的锻锤,专门加工船肋条——以前是没这方面的需求,所以还将就着用小锻锤,但以后可就说不清了。
不过呢,这事也不能过于乐观,盖因现在木材也是相当之便宜,而船只吨位又不是很大,这铁肋在中小吨位船只上的竞争力其实是不行的,也就造大船需要一次成型的肋条时可能会起点作用。但那样问题也就来了,你可能需要更大的锻锤来锻打龙骨,这个技术要求可就更大了,难不成需要上马几百吨甚至上千吨的水压机?这在短时间内可能么?
摇了摇头,不再管这些技术上的破事,田星将酒壶收好,然后带着队伍进入了冯格庄乡。他手下有上百名临时协调来帮忙的内务部警察,他们将三百多戴着手铐脚镣的克兰迪人驱赶到乡政府前的大晒场上。
晒场上原来有一群鸡正在散步,看到远远来了一群人,它们便一哄而散,留下了许多鸡毛和满地鸡屎。内务部警察们踢打着不老实的河间奴,费了好大劲最后才让他们都蹲在了地上。田星来回巡视了一番,然后又让手下交叉点了一下人头,最后才朝快步向他走来的一名退伍老兵道:“李乡长,352名河间奴都在这里了,你派人接收一下。”
退伍老兵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地区行署和县里面也都已经和我谈起过,说近期会有一批奴隶到来。”说完,他便让自己的两个手下去清点人数。
“李乡长,这次送人过来,地区行署汤专员还让我帮忙带了些话。他说西南铁路干系重大,你们最好近期就要紧张起来,该修的砂土公路要尽快修好,这事关铁路器材的运输效率;该囤积的物资也要尽快准备完善;另外,计划开垦的土地面积有没有达标?开春后可就要播种了,这事不能打一点马虎眼。”田星完整复述着地区行署专员汤圆的话。
“李乡长”闻言呵呵笑了两下,然后摘下帽子,挠了挠头说道:“请代转汤专员放心,误不了事,开春后就种一茬玉米,到时候就算来了几千意大利蛮子,也饿不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