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黑水地区是充满活力的,特别是在人口越来越多的核心地盘库页岛上面,经过这些年来筚路蓝缕的发展,这个小小的社会已经初步形成了体系,同时各据点也在行政、经济和军事等手段的捏合下,渐渐牢固地绑在了一起。
虽然黑水港是全地区第一个兴建起完备城堡——至今也是唯一一个——的定居点,同时也是本地区最重要的工业中心:拥有造船厂、木材加工厂(含伐木场、木材烘干窑)、煤矿(含洗煤厂、蜂窝煤厂)、煮盐场、建筑材料厂(含砖瓦轮窑、石灰窑、水泥窑)等多家企业,但大泊港在经济和人口上无疑是超出许多的。
首先是人口,截止1648年8月,大泊港的常住人口已经突破了四千,分散在了周围七八个自然乡村内。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里的手工业者的比例相当高,泥瓦匠、木匠、铁匠、郎中、篾匠、首饰匠人等等一大堆,几乎全是被全家掳掠后运抵这里的。
他们如今在大泊港穿起了皮衣、住起了带壁炉和暖炕的大尖顶式砖瓦房屋、经常还能吃到鱼肉,除了气候不太习惯之外,生活水平倒也比山东那个乱世强上了不少。时间一长,很多人便也淡了寻机回大陆的心思,慢慢地接受了现状,开始在大泊港内扎根生活了起来。
在生活了数年后,他们中有的人经动员后举家登船前往传说中人人有地分、顿顿有肉吃的东岸本土——这可不是开玩笑,黑水地区现在有部分多年前移民到东岸本土的明人,他们现在又被本土的移民部派遣回了黑水地区做移民工作,亲身经历本身就很有说服力。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再折腾前往东岸,毕竟那里实在太远了,但这个时候就要看上头如何甄别了,如果是东岸本土缺乏的手艺人,那么对不起,你可能要被强行“请”去;如果不是什么急缺的人手的话,现在东岸政府也开始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了,你可以就地落籍在黑水地区,但具体哪个城市需要上头来调剂,个人可以表达意见,但没有太大的自主权。
四千的人口在常年气温较低的寒温带已经很吓人了,特别是每年夏秋季节的时候,这些地区还会接纳数量可能多达两万之众的流动人口(等待冬春季节登船南下的移民),大泊港的城区范围虽然一扩再扩,但仍然不堪重负。因此,考虑到一场严重的疫病就可能让这里的人口报销掉一半,经魏博秋申请、邵树德批准,黑水开拓队从大泊港向北沿着狭长的山间河谷地带设置了一连串的村落,并最终在后世南萨哈林斯克的原址上设置了一个管理这些屯垦村落的机构:南库页垦殖局。
南库页垦殖局管理着从南萨哈林斯克到大泊港这段肥沃的山间河谷地间多达20个屯垦寨子、超过二十万亩农田,他们甚至还拥有一支组建起来的武装力量:南库页守备队(员额四百人,其中步兵三百、骑兵一百),基本上算是有效统治了这些地区。
每个屯垦寨子内只有村长及少数村民等寥寥数十人是常住居民,另外数百人都是临时性居民,即他们都是等待登船的移民。这些人一般都是春天到,深秋走,中间半年的时间就在寨子里侍弄庄稼,以“赚足”自己路上的口粮及其他花费。东岸人不指望这些人在种地的时候有多上心,只要每亩地差不多能收点就行,积少成多下来对一直饱受缺粮之苦的黑水地区来说,也是一笔不容忽视的粮食进账了。
每年10月份中旬这些人陆续开始登船离开后,各屯垦寨子的留守人员(常住居民)就开始出外打猎、割草,同时最后晾晒一便谷物,为过冬做足准备。而一般等到第一场大雪降临后,各寨子也将封闭寨门,等到来年开春后才再度开启。如果有什么紧急事务,各寨子之间靠雪橇联络,倒也还算是方便。
今年这几个寨子的常住人口又得到了一次补充,其来源主要是今年以来在山东前线与清军交战后伤退下来的官兵,计有1275人,几乎全部都是丧失了部分或全部劳动能力的伤兵(受伤后被截肢,主要来源于挺身队系统)。其中,明人501人、波兰人229人、科萨黑人208人、鞑靼人109人、日本人106人、山丹人96人、朝鲜人26人。
这些伤兵前些日子已经被南库页垦殖局派员安排到了各个寨子内,他们每人除了领到三十亩熟地、二十亩林地以及二十亩河塘外,还领到了黑水开拓队财政局下发的一次性补偿金二百元及十头大小牲畜,且今后每月仍将从财政局领取补助金四元,一直领到二十年后才终止发放。此外,每个寨子的居民在播种及收割的大忙时节还有义务为这些伤残军人家庭干农活,这项福利是由挺身队全体一万二千名官兵手中的刀枪做担保的,没有哪个寨子敢怠慢疏忽这事。
由此可以看出,以往被广大官兵所担心的伤退后生活无着落的后顾之忧已经被基本解决了。黑水开拓队不惜背上巨大的财政负担也要把这些政策坚决地执行下去,不断提高军人的社会地位,指望的便是士兵们打仗时能够更义无返顾一些。当兵的虽然是卖命拿钱,但也不是没有丝毫尊严的奴隶,军官的威信不光来自于马鞭,更多的还来自于是不是真心为他们着想。你确实为当兵的切身利益着想了,那么在战场上当兵的也许就会给你一个惊喜,如果你只是一味糊弄他们,那么他们多半也会糊弄你!
东岸首批安置了这一千多名伤残军人后,所产生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挺身队官兵们的士气是大为提升。没法不提升啊,战斗中伤残本来对士兵们来说就意味着世界末日,但如今看来简直就像端上了铁饭碗,那还怕个屁啊!乱世里多少手脚健全的人到最后活活饿死在荒野中,他们还能有个不错的后路,打仗的时候再不拼真的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今天已经是八月上旬了,随着东岸军队退入山东青州府、莱州府交界地段,之前一路狂追的满蒙八旗终于也是停下了自己追击的步伐。不是他们不想消灭这股宛如肉中刺一般的黄衣贼军队,而是他们如今也只能抽出一万多人,对上器械精良、训练有素、炮火猛烈的黄衣贼精锐,损失怕轻不了。再加上若是追到莱州去,这后方的补给线也实在是拖得太长了,在如今山东处处烽火的情况下,这无异于取死之道,因此他们果断停在了青州府境内,一边大力搜刮已被东岸人仔细梳过一边的地方府县粮库,一边等待后续大军平定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方匪乱,然后再赶来与他们汇合。
整个七月双方就是在这种整体对峙、局部小规模厮杀不断的情况下过去了,在进入八月后,东岸军队已经在茅德胜的指挥下重新在潍县、安丘、高密一线稳住了防线。此时不堪战的所谓“义军”已被赶回了登州整训,大量物资、牲畜和百姓也在他们的护送下先期返回了登州。成功瘦身的东岸军队在得到一次补给后,战力先不谈,士气却是不减反增,基本上可以在核心部队的带领下与清军比划比划了——当然,仅限于绿营。和八旗比,他们的战斗力仍然不够看,仍然需要南非重步兵和东岸正规军上阵。不过他们的数量有限,清军八旗若是愿意不计伤亡与他们死磕的话,这支东岸军队怕还是顶不住。
只不过若八旗兵愿意死伤个几千人来强攻东岸精锐陆军,那******还是野猪皮么?下这个命令的指挥官还特么的能活么?如今又不是刚起家那会需要大伙儿拿命去搏,如今大家一个个有家有业有包衣的,还打个屁啊!软柿子咱可以捏一捏,要死很多人的硬仗别指望咱来。
眼前的黄衣贼这支军队就相当邪门,尤其是那些拿着火铳、大炮的家伙,看样子打仗颇有章法;还有那些黑藩鬼奴兵也是,一个个沉默寡言也不说话,但几十斤重的铁甲往身上一套,一丈多长的铁矛一举,那气势就不一般了。以前辽国的契丹人对北宋禁军有“成列不战”的传统,满蒙八旗如今对黑藩鬼奴兵和东岸正规陆军(一般称之为“真黄衣贼”,每个首级悬赏二十两银子)也有成列不战的不成文规矩,毕竟那样死伤太大只会损了己方士气。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山东的东岸、满清双方都进入了调整期。尤其是东岸人,在成功调动了一番清军,并虏获了大量人员、物资、钱粮后,同时还在山东持续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收获还是蛮大的。
不过中间的山东战局停了,在南方的江西和北边的宁古塔一带,战斗却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