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胜!”挺身队第一大队的士兵们猛然热烈欢呼了起来,而在他们欢呼声的背后,是数百骑狼狈退走的清军骑兵。
今天是9月2日,围在东岸大军四周的清军部队已经集结到了四千人左右,看样子似乎是得到了从胶东地区溃逃回来的和讬部的增援。兵力增加后,清军似乎对于进攻东岸人的行军队列也有了一丝把握,当然他们不是进攻东岸陆军主力部队了,而是那些载着大量作战物资的后勤车队及骡马队。
虽然有海军运输物资,但军夫队仍然随身携带了数量惊人的作战物资,如:食水、武器、弹药、药品等。这些物资由约两百辆东岸制式的重型货运马车、八百辆缴获的大车以及约2000匹朝鲜矮马负责载运,7500名(2500人已调往登州)军夫在大量陆军长矛手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大车在外、驮马在内,每当敌人骑兵靠近时,在外围游弋的治安队斥候会提前预警,然后军夫们会熟练地将驮马笼住,车队前后围拢形成一个封闭式的车阵。
车阵边沿有长矛手护卫,火枪手射击,清军骑兵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一路上清军几次试图袭击车队,每次都被火枪手击退,并且还要遗留下数十具尸体。在反复拉锯多次后,眼看东岸军队即将靠近昌邑县城,清军似乎是不甘心老是“围观”而没有任何战绩,这次一发狠集中了千余骑挑两个车阵的结合处进行攻击,不过依然被击退。而且因为这次清军撤退得稍慢了些,被两门赶过来的轻型陆军炮逮住机会一顿猛轰,顿时前后撂下了七八十具尸体。
清军被击退后,他们似乎是觉得再跟下去也没有任何机会。而且在野外餐风露宿这么久,补给不易,胯下坐骑也疲累不堪,再跟下去怕是要吃亏,于是在商量一番后便呼啸而去,不知道去哪休整去了。
跟在身边恼人的苍蝇离去后,9月3日,东岸大军抵达昌邑县郊。也许是得到了勒克德浑的严令,城周不过两千余步、兵不过千人的小小昌邑县竟然拒绝投降。不过这又有什么用,打先锋的陈之龙部再度上场,在配合作战的东岸炮兵轰开缺口后一拥而上,轻易攻占了这座残破的小县城。县内捕获的清廷官员此刻自然是求仁得仁,男丁全部交由陈之龙部处斩,女眷则分发给陈部中率先破城的十名官兵,以提振士气。
9月4日,最近一直在外游弋的斥候队终于传来了最新消息,勒克德浑已亲率两千八旗骑兵进至青州城,看样子是在等待滨州海防总兵李率泰部的汇合。另外,从南边也传来了消息,清胶州镇军残部万人已于近日北上,目前已过高密县,该部下一步动向不明,也许是前往青州汇合勒克德浑。
得到这个情报后,莫茗果断下令全军调头南下,直扑安丘、高密一线。这条路东岸人老熟了,当初胶州、高密、安丘等县被东岸人一锅端,人员、物资掳掠无数,参谋们绘制的地图也比较全面。既然这样,那就趁着清军主力未集,全军南下以优势兵力、优势战力先吃掉这股清军。清军在山东的机动兵力不多了,这股万人部队被打掉,那短期内对勒克德浑来说真的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沂州镇南下扬州、登州镇损失大半,胶州镇若是再有个差池,那么手头就只剩下滨州镇了。滨州镇的李率泰顶多带个一万五千人来支援青州,因为他必须在地方上留下充足的兵力把守,大家实在是被东岸人神出鬼没、快速机动的打法打怕了,你要是带上主力部队南下,那老窝没准就被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黄衣贼攻破,那还玩个屁啊!
9月8日,经过不断侦查、调整行军路线,东岸大军终于在潍水畔堵住了行动迟缓的清胶州镇上万大军。兴奋的莫茗果断下令发起了攻击,此战由茅德胜负责前敌指挥,他将陈之龙部(已扩充至五千余人)放在中间最前面,秦尚行部居左、翟从谔部居右,骑兵部队在旁边游动,等待战机出现。
在这些杂牌部队的身后,是两个阵列完整的五千人大阵,炮兵、火枪兵夹杂其中,这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东岸嫡系部队。如今已经是104连资深军官的赞帕里尼少尉也站在阵列中观看着双方的“表演”:一方是以山东地方部队为主的胶州镇军,其中战兵六千、辅兵四千,武器五花八门,装备也很是一般;另一方是以陈之龙部降兵、秦尚行翟从谔两部仆从兵为主的万人部队,其中陈部约五千余人,战兵近四千,装备和胶州镇军差相仿佛,但来自陕西宁夏的他们战力似乎要高过一截。另外翟从谔等人的部队约4500人,全是战兵,着黄衣、戴大盖帽、着皮甲(老兵和军官有铁甲),武器也是制式装备,较为统一,卖相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我赌这场仗用不了两个小时就会结束。”站在赞帕里尼右手边的副连长高善轻声说道,“那些秦人中老兵不少,战斗力也还凑合,翟、秦二部经过这两年来的整训战斗力也提升得很快,和一般的清军绿营对战起来不会太吃亏。而胶州镇军我们老熟悉了,当初柯永盛以几百个汉八旗的老底子拉起了三四千人的部队,那时候都被我们击破了。现在他这支部队注水注到了两万多人,我感觉还要比以前好对付呢。怎么样,赌不赌,老子知道你上次在扬州抢了一盒珠宝藏起来了,我就赌里面那串珠子,别的都不要,怎么样?输了我给你四百块,如何?”
近两年清军在山东的各支部队都在飞速膨胀,没办法,兵力紧张,就只能就地收编土匪、强拉壮丁入伍了,不过这也造成了战斗力的飞速下滑,毕竟要将这些新丁变成有一定战斗力的合格士兵是需要时间的。其实不光清军如此,此时的明军、顺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比如从陕西甘肃一路杀回来的李过、高一功所部四万余人,本来都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士,但在湖北、湖南拉了许多壮丁后,飞速注水到二十万人的这支部队战斗力比起以往是大大不堪了,在与孔有德、沈志祥等人的交锋中经常占不到什么便宜。甚至在多次拉锯之后,补充兵员素质不如人家的顺军渐渐开始处于下风。
“不赌。”赞帕里尼站的位置很好,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一些情况。他发现清军似乎缺乏骑兵,当然也没有炮兵,此刻在一些远距离支援作战的东岸炮兵轰击下,阵型已经微微有些动摇,这让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参与这场必输的赌局。
“这些清军的战斗力不是很高,其实我觉得我们都不需要动,只要让炮兵不断将炮弹砸到他们头上去就行了。他们忍受不了落在头顶的炮弹,那么要么逃跑,要么冒着炮火冲上来厮杀,总之他们被动极了,这场仗必输。”赞帕里尼看到没人注意这边,立刻轻声说了句。
高善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是骗不到那串珠子了。这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仔细透过人缝观察着前方的局势。那里两万人已经开始接战,战场上烟尘蔽日,看不甚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被部署在右翼的翟从谔部两千五百人一直在向前推进,这证明战场上的进展不错。
二十分钟后,炮兵已经停止了射击,这是为了防止误伤。赞帕里尼仔细感受着前方的进展,他发现翟从谔部的士兵们已经自发地发出了两阵欢呼声,而中间的陈之龙部五千余人则杀得兴起,整个阵型似乎比翟从谔部走得还靠前,看来他们已经将对面的清军压了回去。
又二十多分钟后,战场左翼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赞帕里尼闭上眼睛:骑兵出动了!看来清军的阵型已经出现了不可饶恕的动摇,也许后阵已经有人逃跑,这时候骑兵冲上去绝对是去扩大战果的。
当最后一丝太阳余晖照在战场上的时候,这场屠杀般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句号。8500战兵对6000战兵,战意士气战斗力均完爆对方,又有骑兵和大炮助阵,赞帕里尼实在想不到清军能够避免失败的理由。
在这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中,胶州镇残余的上万清军尽没于此。其中,当场战死两千余、溃逃途中死于骑兵刀下两千余、溺毙于潍水之中千余人,另有四千多人被俘,顶替负伤的柯永盛领兵的胶州镇副总兵林之贤兵败自戕,大批粮食、车辆、骡马被缴获。而更重要的是,这支此时山东地面上清军较为重要的机动部队覆灭后,勒克德浑的排兵布阵想必会更加困难。
9月10日,在潍水边休整了一日的东岸军队再次拔营。莫茗面对正在紧急调动的数路清军浑不在意,相反还鼓舞手下士气道:“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单路数千上万清军,我等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而清廷在山东一败涂地,在别的地方却也不怎么乐观。上半年,原本降清的前顺军将领贺珍部突然反叛,率军从汉中攻入陕西,清军一时手忙脚乱。陕西一带此时是清军的大后方,是他们眼中的安全地带,大量收降的部队被调出陕西开往湖北、江南作战,因此后方较为空虚。此番贺珍作乱,当真是要了清廷老命,原本预定征服四川的部队被紧急调集了起来,先扑灭从汉中杀来的贺珍所部数万人再说。
至于湖北战场,因为东岸人在江北胡搞一气导致大量精锐清军被吸引了过去,原本预定调往武昌的八旗、汉军以及绿营,这时候可都没了影,这导致孔有德等人在那里进展极慢。荆州城更是数易其手,孔有德、尚可喜等人虽然屡次获胜,但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总而言之,清军如今在南明战场是一片凯歌,隆武既灭、郑氏归降,当真是春风得意、惬意无比;而在山东、陕西和湖广战场,清军都遇到了相当的困难,战事一时陷入了僵局之中。在这样一种微妙局势下,从1644年以来清军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势得到了明显遏制,一些早先迫于大势无奈投降清廷的将官的心思又突然活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