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
秦禹跟随大家将刘维仁等人送回住所后,立马说道:“兄弟们,我得出去一趟,你们该撤撤吧。”
“你去哪儿啊?”吴迪打着酒嗝问道:“我送你吧。”
“燕北。”
“??”吴迪眨了眨眼睛:“你他妈有病啊,你走不走?”
“我真去燕北。”
“??”历战怔了一下:“你去燕北干什么啊?”
“接我媳妇。”
“不是,你要现在开车去啊?”吴迪问。
“嗯。”秦禹点头掏出了手机:“你去不去,跟我溜达一趟啊?”
“傻!”吴迪骂了一句,摆手喊道:“我走了,兄弟们。”
“一块吧,一块。”齐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秦禹一把抓住历战:“你跟我去呗?”
“大哥,你自己去吧,明天部队得调回116师跟大部队驻训一个月,感受一下营区的氛围,顺便上上洗脑的课程。”历战连连摆手说道:“我一堆事儿呢,就不跟你去了。”
说完,历战不等秦禹回话,转身就跑。
秦禹眨了眨眼睛:“天辉啊,那你跟我去呗?”
“哥,我好几天没回家了,男人不能总在外面,不然媳妇容易出事儿,这事儿我经历过。”王天辉自我调侃了一下:“我就不去了。”
“他妈的,关键时刻没一个能靠得住。”秦禹借着点酒劲儿,转身就奔着停车场走去:“老子自己去。”
南沪市,某小区楼内。
林成栋拎着一些夜宵来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宛若幽灵一般走了进去。
他机械般地脱鞋,机械般地走到厨房,将夜宵放到了自家的碗中。
几分钟后,林成栋端着一碗肉沫青菜粥,配上一张非常薄软的小饼,迈步走到了左侧的卧室。
门开,室内灯光昏暗,一位枯瘦如柴的老人躺在床上,口部微张,双眼眯缝着,每一次呼吸都传出浓重的声响。
林成栋一进屋后,立马问道:“都跟你说了,上厕所了提醒我,不要忍着。”
老头嘴部张合数下,想要说话,但却没有吐出什么声音。
林成栋走出卧室,把饭菜放到了餐桌上,走进卫生间拿着清洁工具返回。
老头是林成栋的父亲,在林成栋消失并且被官方认定死亡,以及阳阳也被母亲带到欧盟区后,孤寡老头一股急火就脑梗了,瘫了。
由于老头没办法照顾自己,又没人管他,所以展楠在南沪市区给他找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高档疗养院居住,并且交了不算便宜的年费。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其实就已经够意思了,因为展楠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不可能天天啥都不干,就伺候这么个老头。但疗养院毕竟是由人组成的机构,陪护人员的品性也不都是非常高尚,而恰巧照顾老头的那个中年妇女,人品就不是很好,经常给老人气受。
林成栋回来后,心里是对生活抱有很大希望的,再加上他身为人子,见老头过的并不太好,第一时间就把他接了回来。
但这爷俩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成栋不但没了媳妇,而且孩子也没了。
隔辈亲啊,这个事儿是瞒不住的,老头知道了后,又生一股急火,病情加重不少,身体状况也极度恶化。
林成栋在卫生间拿了清洁工具后,迈步走进室内,很熟练的将老头挪开,开始清理老头无意识拉在床上的屎尿。
恶臭,尿骚味刺鼻,林成栋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机械严谨地收拾着。
弄了好一会,脏秽物清理干净,床单被罩也换了新的,林成栋摘掉手套说道:“喝点粥吧。”
老头喘息着没有说话。
林成栋返回室外,在厨房稍微热了一下粥和薄饼,才重新回到卧室,坐在床边说道:“有点烫,我喂你。”
老头动不了,只哼唧了一声。
林成栋伸手轻掰过他的脑袋,拿着陶瓷勺,慢慢喂到了老头的嘴边:“慢点。”
米粥缓缓倒进嘴中,老头费力地吞咽半口,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昏暗的室内,林成栋木然看着老头狰狞且痛苦的表情,无视他口中喷到自己身上的米粒和肉沫,只轻声说道:“能吃半口也行。”
老头歪着头,双眼缓缓向左侧的柜子上看去,那里有他和孙子的合照。
“别看了,”林成栋一把摁下照片,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吃。”
再次喂饭,动作依旧很小心,可老头却一点都没吃下去,倒进嘴里的粥,全部咳了出来,弄的林成栋浑身都是。
“哈,哈!”老头极为费力地抬起了胳膊,指了指被摁下的照片。
林成栋端着碗木然地看着他,见老头鼻子缓缓流出了鲜血。
灯光昏暗的房间内,老头喘息着放下手臂,双眼看向了林成栋手里的碗。
林成栋这次没有喂饭,而是把碗放在了柜子上,缓缓弯下腰,将脸颊埋在双手中,一动不动。
屋内的窗帘拉得很严,外面的光线一点也透不进来,林成栋沉默,室内只有老头浓重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成栋猛然抬起了头,双眼通红地看着老头,声音沙哑地说道:“爸,你别活了。”
老头急促地喘息着,歪头看着林成栋,也说不出什么。
“死吧,我帮你。”林成栋非常冷静地说着。
老头似乎听清楚了这句话,呼吸声变得轻了不少。
“我已经生不如死了,咱爷俩解脱一个算一个吧。”林成栋缓缓站起身,弯腰看向父亲:“爸,我是因为你们,才从来没有放弃过活着的希望。呵呵,可命运弄人啊,我在那个鬼地方待了四年,九死一生地跑回来,却却发现自己的希望全没了。”
林成栋拿起老头旁边的枕头,声音非常平淡地说道:“你放心走,你儿子后半辈子不会再过得那么窝囊了,不会了!”
说着,林成栋双手抓着枕头两边,双臂如铁棍一般将枕头按在了老头的脸上。
“啪!”
一阵轻微的声响泛起,老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左手死死地抓住林成栋的手腕,不挣扎,不喊叫,除了身体产生的本能生理反应外,看着非常安静。
“爸,今天我和你一块走了啊!”
屋内光线昏暗,沙哑的呢喃声却显得格外清晰。
四年。
四年是什么?
四年是,盐岛绝地,备受凌辱,没有人权的煎熬,但他却满怀希望。
四年是,我九死一生返回家乡,又看到了希望全灭。
他今天死了,也或许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