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
迷情散去,林嘉芷心中的一根弦又崩了起来。
白天刚刚那样对峙过,他趁夜潜入国公府,想要做什么?她明明吩咐守紧了门户,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想到她以为安全的防卫却任他来去自如,她便惊出一身冷汗。
“你以为我来做什么?”他语气沉沉地反问道。
林嘉芷咬着唇努力地抗拒着,身体却诚实地在他的撩拨下渐渐失控,她张开嘴,依旧情不自禁喊出了他的名字。
“裴纪……”她忍不住湿了眼眶,“不要……”
“不要什么?”他低声问道。
软弱的哀求说不出口,她忍得泪水汹涌不止。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抚上她泪湿的脸,轻声道:“我来找你,你不高兴吗?”
林嘉芷心头一震,呆呆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来找我?”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高兴吗?”
“你找我做什么?”嗓音微颤,她握紧了拳头,不敢教自己的情绪外泄。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你夫家很好!”
林嘉芷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萧隶对你很好?”他问道。
她嗫嚅道:“也没什么不好……”萧隶待她,说不上什么好不好,或许也算好吧?只是她心里存着别人,好不好的,也感觉不出来。
“你为了他拒绝我?”他问着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突然绷了起来,仿佛有些紧张。
林嘉芷心头狂跳,情不自禁抚上他紧绷的身体。
他是什么意思?裴纪是什么意思?
他拉下她的手,凶狠地瞪着她,哑声道:“回答我!”
她咽了咽口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仿佛难以自控地勾了勾唇角,一瞬间,眸中糅进星光万点,依稀旧日风流少年。
林嘉芷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抬起身子亲吻着他的薄唇,呢喃道:“裴纪……我高兴,高兴极了……”
裴纪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在身下,语声柔软:“那天,为什么拒绝我?”
她沉默片刻,道:“我是萧氏的女人……”
他轻吻着她的唇角,道:“现在不是了!”
“我儿子姓萧!”她道。
裴纪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眼里颤抖着的紧张害怕,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祈求着唤道:“裴纪……”
“说出来!”他冷冷地看着她。
“你不要伤害他……”她流泪道。
一个是她割舍不下的情,一个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她都觉得崩溃。
“你求我?”他眸光清冷得再也找不到先前的星光。
寒气入侵,林嘉芷下意识地拉过被子,徒劳地遮挡在两人之间,轻声道:“我求你……”话一出口,一股淡淡的绝望从心底深处烟雾般弥漫而出。
他手掌轻抚着她的身体,淡淡道:“这样求我?”
原本在他身下柔弱哀泣的女人突然杏眼圆睁,用力将他推开,一个翻身,将他反压在身下。
“裴纪,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她眸中怒火烈烈,美艳得惊人。
裴纪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忙捂住他的嘴,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外面,低声喝道:“不许笑!”
他笑着将她压回了身下,拉过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捉住她的手,轻吻了一下,笑意未散,道:“阿芷,你喜欢我?”
林嘉芷涨红了脸没说话。
他亲吻着她的脸,轻声道:“阿芷,你可想我?”
林嘉芷咬着下唇,闭上眼,感受他的手在身上游走带起的阵阵酥麻。
“裴氏回京当日,曾在紫宸殿应旨承诺,永不向管城县主母子寻仇!”
林嘉芷蓦然睁眼,却在这一瞬,他突然袭击,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跌宕起伏之中,隐约听到他在耳际低语。
阿芷,你是我裴纪的女人……
……
她怎么可能做裴纪的女人?
林嘉芷失笑出声,独自裹着被子望着窗外曙色渐明。
他不知疲倦地纠缠了她一整夜,却终究要在天亮前离去,他们的关系根本见不得天光,她即便不再是萧氏的女人,也不可能是裴纪的女人……
“县主!”外屋响起白蘋惊惶的呼声。
林嘉芷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看着白蘋跌跌撞撞闯入,惊恐地望着她。
“打水来!伺候我梳洗!”她淡淡地吩咐道。
她不在意白蘋发现什么,她是当朝县主,大周天子的亲侄女,她原本就不需要为萧隶守寡,无论是再嫁还是养男宠,她都做得,唯独做不得裴纪的女人。
白蘋渐渐收了不该有的表情,应声而去。
屋子里情爱的气息逐渐散去,林嘉芷亦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公主那边没那么快召见她,她正好去鲁王府见一见修之,她这国公府的守卫还需要再加强一下……
八月底,长安燕望西进京,受封为雍国公。
九月一日,天子与雍国公狩猎西郊,以庆天下一统。
“我又不善骑射,去做什么?”林嘉芷拒绝了。
往年的围猎,她也都不会去,他一定会去的场合,她去做什么?
“今年不一样!”林嘉兰兴致勃勃地说,“往年就是京城子弟比试,今年是我们要跟长安来的那群人比试!”
林嘉芷心中一动,问道:“那个燕望西,很厉害吗?”
自从裴纪回京后,围猎的头名就没有让过别人,这次既然要比试,也京城子弟这一方,也一定是以他为首,他……会输吗?
“燕怀的独子!你说厉害不厉害?”林嘉兰道。
林嘉芷笑了笑:“虎父也可能生出犬子啊!”
“我听说,燕望西曾在银州大败过戎人那个王……”林嘉荃小声地说。
林嘉芷不以为然:“裴纪镇守宁武关的时候,不还七战七胜过?”
林嘉兰笑道:“不管裴纪还是燕望西都得输,你们别忘了,这次大哥也会参加啊!”对于林致之的本事,林嘉兰还是十分信任的。
林嘉荃也是:“是啊!这次一定是大哥拔得头筹!”
林嘉芷皱了皱眉,道:“那我也去看看吧!”大哥虽然武功高强,可骑射狩猎上,未必就能比裴纪厉害吧?
那一夜之后,她拜托林修之把国公府的守卫加强了一倍,也从阿若那里要来了两名女侍卫,整个国公府里里外外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从那以后,裴纪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有一次,她和平之一起去玄女观的时候,他站在山路边,冷沉的目光伴随了她一路,后来再去玄女观,便没有再见过他。
到今天,已经一个多月了。
林嘉芷坐在高台之上,一眼就看到了位于关中子弟前列的裴纪。
他仿佛瘦了一些,一张脸看着更为冷硬,薄唇紧抿,目光深沉,直直地朝她望过来,犹如利箭一般,将她钉在座上,不能动弹。
直到号角吹响,林致之和林嘉若下了高台,他才收回目光,掉转马头跟随队伍离开。
林嘉芷松了一口气,望着涌向围场的那一群少年郎。
那都是大周最杰出的少年,英武俊朗,大多数甚至文武双全,他们穿着箭袖,骑着骏马,举着大弓,神采飞扬地追随在秦国公主林嘉若身后,拼劲浑身解数,只为博公主殿下一声喝彩。
裴纪也是其中的一员……
上回从阿若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已经有心上人了,说不定就在这群少年郎之中,此刻他们相携策马。
她突然对林嘉若生出了无限艳羡,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县主要不要一起下去玩玩?”长兴侯家的姑娘跃跃欲试邀请。
“好!”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却出了大事:围场进了刺客!
不但进了刺客,还冲着皇帝最宠爱的秦国公主去了!纵然公主没有受伤,也足以让皇帝陛下雷霆震怒。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负责这次围场戒卫的右金吾卫难辞其咎,不过皇帝陛下也没有急着追责,而是令右金吾大将军谢尚祖带着所有大小将领亲自入林,将所有参与这次秋猎的人带回营地。
宿营地一带,放眼望去,不是惊惶,便是凝重,便是裴纪,也没有面上表现得那样毫无波动。
这次的事,是他明知风险,却要执意安排的,甚至连四位兄长都没有打过招呼。
这样的冒险带来的刺激感,恰能缓解他心头的燥闷,就如当年被迫与西越土司之女定下婚约后,他得了人手,便连屠三座山寨,才缓了心头邪火。
可是在围场看到她之后,却生出了不安。
以往她都不会参加围猎,怎么这么巧这次就来了?围场出现刺客,会不会惊吓到她?
想到这里,他便对身旁属下的回禀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人已经带出去了,只是在撤退的时候,被一名女眷撞见,那女眷惊惶之下,跌下了断崖!”
裴纪听到这里,心中一紧,立即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几位县主可都回来了?”
不等他手下的人奉命离去,便有急报而下:“陛下有令,管城县主未归……”
裴纪脑中轰然炸裂,猛地一拉缰绳,朝他安排的撤离之处狂奔而去。
阿芷……阿芷……
怎么会是阿芷?!
一直到往断崖下爬时,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一手安排的意外,谁都还没出事,为什么先出事的会是阿芷?难道这就是给他的报应?
报应,不是应该报应到他头上吗?为什么会连累她?
山壁划破掌心带来的痛感让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清醒,心里的恐慌也一点一点随之清晰放大。
这样一座断崖,倘若摔下来……
“阿芷……阿芷……”他不自觉地念了两声她的名字,加快了下爬的速度。
……
林嘉芷呆呆地看着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看着他从死去的恶狼身上拔下匕首,看着他用力将狼尸丢向洞口,然后面色清冷地朝自己走来。
“裴纪……”她喃喃地唤了一声,眼泪蓦然落下。
他走到她面前,带着一身血腥气,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沉默片刻,低声道:“没事了。”
那一瞬,林嘉芷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放不下他了。
“裴纪……”她窝在他怀里,心里只剩下软弱,“裴纪,我好怕……”
他的手抚过她凌乱的发丝,抚过她破碎的衣衫,最后展开她的手,看着她手心划破的伤口。
“别怕,我带你回去!”他抱起她朝外走去。
“不要!”她慌忙抽回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急切地吻住他的唇,“不要回去……裴纪……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着我……”
“想!”裴纪用力地回吻,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教她再也不能逃开。
这些日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前一夜他们还耳鬓厮磨、缠绵达旦,为什么他一离开,她就翻脸无情了?甚至连问个究竟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可是现在,她又表现得那样痴情恋慕,他很想问问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柔软的双唇已经吻到了他的脖子,犹自深情呢喃:“裴纪……我好想你……”
裴纪眸色一暗,伸手抚进她的衣内,哑声问道:“上次,够了吗?”
她神色迷离地摇了摇头:“不够……裴纪……不够……”
……
林嘉芷睁开眼时,下意识地喊道:“裴——”猛然闭口,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周围。
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眼前没有人,但是身后有一个——
“我在。”裴纪淡淡应道。
林嘉芷愣了愣,随即被他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他穿着中衣,散着长发,清晨初醒的神态软化了冷峻的眉眼,好看得教她心口发烫,情不自禁贴了上去,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的唇角仿佛勾了一勾,语气也多了几分柔软:“身上疼吗?”
她顿时脸上滚烫。
身上当然是疼的,到处都是落崖时擦出的伤口,掌心更是在抓山间藤蔓时被磨得血肉模糊。
但他这么一问,她首先感觉到的却是下身的酸痛……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林嘉芷心下微恼,轻推了他一下,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