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不记得他是根本不下地的吗?
不下地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没法分粮分钱。没粮没钱,他们一家三口难道靠喝西北风过活吗?
可一想到宗闲平时的作风,郑美娟也没了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起,我还是下地吧!”
“下什么地?你下地了小山怎么办?”这么渣的话,宗闲说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虽然现在还没有流行用“渣”来形容他这样的男人,郑美娟还是一阵不舒服。
“我们总不能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呀!分家之后我们最多也就是留在这屋子里,难道到那时你还要去跟着爹娘蹭吃蹭喝吗?”
宗闲笑眯眯地看着她:“要是小山长大了,到了没东西吃的时候,你也会硬着心肠不给?”
“那、那当然不一样了!”郑美娟回答得有些心虚。
儿子对她的重要性太大了,他的出生证明了她不是闲话里“不下蛋的母鸡”。也是因为他,让自己在婆家可以腰杆挺直地立着。
可以说儿子就是她的救赎!怎么可能看着他没东西吃还不给?
“那不就是了?真没饭吃,爹娘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咱们饿死?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就多去你娘那边坐坐。”
郑美娟被他的话气到说不出话来。
别家都恨不得嫁到自己家的媳妇能一辈子留在家里,他倒好,还让她闲着没事多回娘家。
其实她现在回娘家的次数也真的是太多了,反正离得近,每天一趟回家看看是少不了的。就这一点,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红了双眼。
她娘身体不好,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就算她回家勤快了一些也最多是被人在背后说上几句,不会真有人站出来说她这样做有什么错。
问题是她往娘家跑得再多也没办法解决分家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没饭吃的问题呀!她娘每年的那点进项勉强吃饱饭就不错了,买药的钱都是硬挤出来的,再怎么节省也不可能再负担得起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重责。
更何况她也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趴在爹娘亲人身上吸血的吸血鬼,那是她最看不起的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怎么赚钱,怎么在分家之后能不用饿肚子!
看着躺在床上颠着脚的自家男人,郑美娟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她承认,嫁给江澈,嫁到老江家是她的福气,每天过的都是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生活。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认脾气只能这么好了,却总是被自家男人给气到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天生相克吗?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江澈对她很好,除了人混了点,从来没有委屈过她任何一点。生完孩子几个月了,他依然不让她下地。
她知道自己是掉进福窝了,就是分家之后,她靠自己真能把这个家撑起来吗?
郑美娟纠结地脸都快拧成一团,让宗闲看得眼睛疼。
“这个你拿着。”他把手在墙边扒了扒,就炕边上的一块砖头里取出一卷钱来。
“……你,你从哪弄来的?”看着那一卷至少有十几张大团结的钱,郑美娟的声音都打了飘。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做了什么……”
“见不得人的事?”宗闲嗤笑了一声:“你觉得靠种田下地,可能拿出这些钱来?”
郑美娟哪会不知道这钱的来路肯定不正,正因为担心,这会捏着钱才会像烫了手似的,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放心吧,只要你不一下子拿出去显摆,这些钱肯定是安全的。”
郑美娟稍微被他的话安慰到了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会不会有危险呀?你以后还是不要继续去做了!”
宗闲坐起身,曲起食指在她额头一弹:“我还得养个蠢媳妇和笨儿子,不会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郑美娟手捂着被弹疼的额头,刚想呛声回去,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他们。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宗闲一把抱起儿子,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郑美娟刚要跟出去,就看见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么多钱。她心跳加速地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这不是十块八块,虽然她还没来及数清楚,至少也看到了十来张的大团结。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也就是说自家男人随手就丢出来几百块呀!
这么多钱,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
在屋子里打转了半天,她才想起宗闲把钱拿出来的地方。学着刚才他的样子从炕上的一角摸索了两下,果然摸到了一块微微凸出来的砖头。
手指哆嗦着把钱塞进去,又再三确认砖头塞得不容易看出破绽,郑美娟这才赶紧把门关好,匆匆忙忙地赶到男人和儿子的身边。
一过去,果然就听见江大娘说起了分家的事。
她晚进来了几分钟,此时正是几位江家人表达不愿意分家的意愿。
江大爷对家事一向不怎么插手,所以真正主事的还是江大娘。
“行了,我说分家就是分家。树大分枝,咱们这个家也早就该分了。”老太太是个有成算的,在决定这件事时就已经有了决断。
“平时各家的收入都归各家自己管理了。剩下的就是在我手上的一部分,具体多少我这里有账本,你们想要的话就拿去看。”
江老太拿出一本老旧的本子,可以看出已经使用了不少的岁月。里面一笔笔记载了这个家庭几十年来的支出和收入。
老太太不会太多字,很多都是用自己能认出来的符号代替的,但这不妨碍众人能把意思给辨认出来,比如布就是一个方块,油就是一个水滴。
“家里人多,挣的多花的也多,下头一个个娶媳妇都要花钱。”她解开包了好几层的积蓄,开始分配手里的这点东西。
宗闲不耐烦听这个,也不在乎老太太有没有给自己留,因此所有人中怕是只有他还能在这种时刻逗弄着自己的孩子。
就连郑美娟都屏着呼吸,生怕听漏老太太说的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