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的街头上,走来两位公子哥。
一名朱全,八字胡,身材瘦长。
一名朱宁,一字胡,体格健壮。
朱全似乎对啥都感到稀奇,他左望望、又看看,偶尔还捂着鼻子遮掩臭味,笑着说:“此地比鼓楼那边更新鲜,每年我出城都直接去南郊,今日终于有机会来街市逛逛。”
朱宁赔笑道:“城外还是太穷,都是些破落户,卖的东西也不如鼓楼繁多。”
朱全来到一个摊位前,买了串冰糖葫芦,咬下一口说:“付钱。”
朱宁立刻掏出铜钱,小跑着跟在朱全身边,但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朱全慢悠悠嚼完两颗,便把剩下的递给朱宁,评价道:“跟鼓楼的糖葫芦一个味道,卖得还更便宜。”
朱宁解释说:“城外的物价是比城内便宜。”
朱全突然异想天开,指着街边的店铺说:“家里的商街,我总觉得很假。你说我把这条街盘下来怎样?到时候我做东家,你来当掌柜,肯定生意兴隆。”
“公子好主意,”朱宁偷偷抹额头擦汗,奉承道,“以公子的才能,若是出城做生意,必然成为豪商巨贾。但这条街上都是苦哈哈,若被公子把生意抢光,他们可就日子没有着落了。公子虽然会安排他们的生计,就怕某些人说三道四。”
“那些大头巾确实麻烦,”朱全郁闷叹息道,“唉,自从去年秋天之后,我连家里都不便久住,就怕那些人跟苍蝇似的嘤嘤嗡嗡。”
朱宁笑道:“既是家里,怎不方便?公子还是该多回家看看,咱们家里人都怪想念公子的。”
“嚯,那里有好戏看!”
朱全的性格非常跳脱,突然就被街边卖艺的吸引注意力。
朱宁连忙跟去,挤在人堆里看热闹。
只见一人躺在地上,胸口置有石板,另一人挥舞大锤砸下,石板应声断为两截。
“好!”
朱全拍手喝彩,对朱宁说:“这个稀奇,鼓楼那边的街市就没有。”
朱宁笑着解释:“鼓楼毕竟是城内,官府管得严,跑江湖卖艺的不敢去。”
“看赏!”朱全乐呵道。
朱宁立即拿出散碎银子,扔在卖艺者的铜锣上,砸出“当”的一声脆响,卖艺汉子见了忙不迭鞠躬致谢。
接着,这些江湖艺人又表演刀法,朱全瞬间便失去兴趣,因为对方的刀法还不如自己耍得好呢。
又行一阵,朱全看到几个士子走过,问道:“这些都是来参加会试的举人?”
朱宁解释说:“贡院设在城内东南角,离此不远。举子们往往寓居城外,住宿比城内便宜,进了崇文门便可到贡院考试。”
朱全指着迎面而来的士子:“把他们叫来,我问几句话。”
朱宁快步走过去拦住:“诸位相公,还请留步,我家公子有事相询。”
这些士子见二人平民装扮,但穿得还算富贵,不知根底的情况下,都纷纷朝着朱全拱手致意。
“你们是哪里人?”朱全问。
一个士子说:“我等都是江西人,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朱全笑道:“听说江西人考试很厉害,你们可有把握今科中式?”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另一个士子说:“会试的事情,怎讲得清楚,只能说全力以赴。”
朱全又问:“你们可会武艺?骑马射箭、耍刀弄棍,可精通兵法?”
“我等乃读书人,岂能跟武夫混淆一谈。告辞!”
读书人感觉自己受了侮辱,纷纷拂袖而去。
朱宁义愤填膺,低声问:“公子,此等士子颇为无礼,要不要去查他们的底细?”
“算了,大头巾都一样。”朱全不想节外生枝。
二人又走了半天街,突然看到两路人马正在对峙。刚开始还剑拔弩张,莫名其妙就说到买官之事,而且还当街询价挑选官职。
“有点意思,”朱全非但没生气,反而变得兴致勃勃,回头问道,“你说本公子也买个知县如何?”
朱宁顿时满头黑线,提醒道:“公子,这些都是市棍无赖,专门设局骗外地人的。”
朱全迷糊道:“骗子吗?我还以为他们真是谢麒的家人。”
朱宁解释说:“谢麒正在请求朝廷,给祖父谢一夔追加谥号。这种关键时候,他怎么可能不约束家人?若此人真是谢麒亲侄,怕不要回家就被打断腿。”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朱全笑着说,“前两日,有人拿来谥号让我敲定,叫什么文庄。”
朱宁奉承道:“公子圣明,眼前这个云南士子肯定要被骗。”
朱全眼珠子一转:“让他们被骗,等他们给了钱,再把这些骗子都抓起来,到时候三万两银子全是我的。哈哈!”
朱宁拍马屁说:“公子智谋惊人,这一招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二人跟着买卖双方来到茶铺,听说买官的还要找保人立字据,把朱全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给什么钱?五百两银子,刚刚给你们了啊。”
“当面立的字据,都没转身就不认账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为了避免给你们惹麻烦,立据时只说借给你们五百两。不管你们签的真名假名,手印总不会出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敢赖账就拉去报官!”
剧情突然反转,把朱全和朱宁看得一愣一愣。
朱宁感慨道:“黑吃黑,人才啊!”
“有意思,真有意思,”朱全乐不可支,“这趟出城太值了,居然能看到如此好戏!”
朱宁问道:“公子,要不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朱全摆手说:“不急,先看热闹,等他们打完架再说。”
只见骗子们一窝蜂冲过去,王渊单手抄起桌子,迎面便砸飞两个。
朱全瞠目结舌:“好大的力气!”
金罍慌张退到后边,张鸣远和祝伦两个打手,立即上前贴身保护。他们怕金罍出现意外,都没主动加入战斗,只对那些想伤害主家的骗子动手。
谢二爷也是个练家子,抡起拳头就揍向王渊。
结果拳头全都还没近身,王渊便抬脚将其踹飞,又顺手打晕另一个骗子。没有任何花俏招数,一拳一个,一脚一个,这些骗子数息之间就全部躺地上。
“好身手!”朱全拍手喝彩。
王渊还有心情抱拳回礼:“小意思,这位公子谬赞了。”
朱全笑道:“不用谦虚,你打架确实厉害。”
王渊不再理会,过去抓住谢二爷的衣襟,拿出那张字据说:“白纸黑字,你欠我家公子五百两,到底还不还钱!”
谢二爷嘴硬道:“你们这些外地人,敢在京城黑吃黑,当心不得好死!”
王渊抡起拳头暴打一顿,直把此人打成猪头,又问道:“可愿还我家公子的钱?”
“呼,唔呼!”谢二爷门牙都掉了两颗,说话漏风怕听不清楚,又连连点头表示答应。
王渊摊手道:“银子拿来!”
谢二爷哭丧着脸说:“唔西啥亚咋罢过。”
“还敢糊弄我,找打!”王渊举起拳头。
旁边的骗子挣扎着爬起来:“英雄别打了,二爷是说他身上银子不够。”
王渊让祝伦搜身,把骗子们都搜完了,结果只找出几两银子,顺手丢出一颗碎银子给店家补偿损失。
王渊拎起谢二爷:“带我去取银子。”
“嗯,嗯。”谢二爷忙不迭点头,他不但门牙掉了,连腮帮子都肿了,一说话就喷出带血的口水。
眼见众人离开茶铺远去,朱全兴奋莫名,对朱宁说:“快跟去看热闹,怕是还要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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