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安排在晚上,大白天的时间自然也不能浪费,于是身为地主的夏布利大公充分展示了一个悠久家族传承者应有的风度,亲自做导游,带众人逛了一整天。
大公远非那些有点钱就自诩为贵族的势利眼可比,即使面对一众乡下来的平民,他也保持着良好的礼仪。
他一面为众人介绍庄园里的景色,一面询问他们在种植园里的见闻和战斗,听闻众人经历的残酷战斗,遭遇了死而复生的腐烂生物时,不时发出令人受用的惊叹和称赞声,看上去竟然是公爵在恭维一群平民。
甜心庄园很大,花费一天时间也不过逛了一半而已,旁边还有一座可供狩猎的林场没去。转眼到了晚宴时间,疯了一天的众人被带回城堡里,各自在佣人的帮助下换上盛装,准备出席晚宴。
身为冒险者,平时风餐露宿关了,性格上都放荡不羁,即使换了层皮也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子野性,明眼人一眼就能辨出这非贵族。可这仅指男性,罗夏团剩下的女性却都在华美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媚动人,再配上她们成熟的气质,显得卓尔不群。
至于团长大人,则更让人眼前一亮……
其他团员的衣服多少都有些不合身,可眼下身着正装的团长就过分挺拔了些,仿佛他天生就是衣服架子,而且也没有因为身着正装有任何不适与拘谨……
这股洒脱自如的气质就很难得了。
参加这场晚宴的除了罗夏一行人和公爵的家仆之外,还来了不少夏布利领的其他贵族,稍微熟悉贵族圈子就能看出来,夏布利的贵族们来了七七八八,大都是平时和公爵大人交好的。
考虑到如今的甜心庄园没了主人,依旧控制在公爵手里,谜团也被解开,不会对未来的生意造成影响……今晚的宴会主题是什么就昭然若揭了,于是这群贵族一个个表现得格外热情。
晚宴安排在宽敞的庭院里,侍者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身着黑红两色制服的厨师将庭院分成两半,露天烧烤是一堆,自助用餐是另一堆,贵族们三三两两聚众攀谈,罗夏团的众人也不好意思缩在长桌前大快朵颐,各自小心翼翼,显得非常憋屈。
沐言可顾不上那么多,这一路风餐露宿把他憋坏了,现在有这种好机会自然不容错过,索性换上侍者的衣服,一个人霸占了烧烤架,边烤边吃,忙得不亦乐乎。
他玩得开心,却有人不忍看见,小胡子幕僚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他似乎对沐言格外感兴趣,白天就在不断攀谈,起初沐言还言辞闪躲地虚与委蛇,后来索性装作孩子气地选择了无视,就差把“拜托你很烦唉”说出来了。
“沐言法师怎么换上侍者衣服了?”
“我以为换上这身衣服幕僚先生就找不到我了。”沐言扯扯嘴角。
“呵呵……阁下说笑了。”
“不,我是认真的。”他摆出一张认真脸,“幕僚先生,我听别人说你两年前才来这里,而后迅速就与夏布利大公关系密切,有人怀疑你们是那种关系,我也能理解,可我真的没那个爱好,我讨厌精灵文化。”
幕僚脸色微滞,但很快恢复正常,“哈哈哈,法师先生又在开玩笑了……我和公爵大人只是志同道合,兴趣相投,不要理会那些下人的恶言恶语,我打扰阁下也只是对法师十分好奇而已……”
“哦。”沐言将玉米切两段,串到签子上,扔回烤架,又擦干净了手。
“阁下既然对法师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去法蓝城?”
“嗯……本来的确打算去,可我听说法蓝城一直是高塔管事,法师协会式微……而我又是一个无信者……”
“那是过去式了。”沐言摇摇头,捻起一根铁钳翻了翻玉米,用擦干净的手抓起一串温热的肉,占上黑胡椒和香料,扔进嘴里,露出享受的表情。
“呼……那是过去式了,现在法蓝城,是一个真正的法师圣地。”
“真的吗?”幕僚愣住,仿佛很难以置信,“谁还能制衡元素高塔?而且……阁下不是晨星人吗?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沐言笑笑,伸出一根带着酱料的手指。
“首先,我是一个法师。其次,我才是晨星人。法师为真理而生,就像白天的向日葵,夜晚的飞蛾,永远追随太阳和光明,即使身为晨星人,我也时刻想着前往法蓝城去追寻真理。至于那些蜷缩在晨星,不求上进的法师们,我认为他们都是懦夫,这辈子都到不了真理的彼岸。”
幕僚脸色微微变化,头一次没了和气的神色,甚至有些阴郁。
他本来都打算转身离开了,但犹豫了一瞬,又重新坐回沐言面前。
“沐言阁下既然那么向往真理,为什么会来到偏远的夏布利?这里是晨星的东南边陲,可珈蓝明明在西北方向。”
沐言没记得回答,掏出手帕擦拭着嘴角,又擦干净了手,直到幕僚不耐烦才开口问:“先生,你觉得‘真理’对法师而言是什么?”
“力量。”幕僚很笃定,“越是接近‘真理’,具有的力量就越大。”
“具体点,就像剑士的力气和技巧,以及战斗经验等等,它们统一构成‘力量’,那对一个法师而言,‘真理’具体是什么?力量的哪一种?”
幕僚沉默了,思考片刻,他突然笑笑,“这问题应该我问阁下才对。”
“是知识。”沐言微笑,“一个法师强大与否,在于他掌握的知识多少,我的老师说过,应该永远保持对未知的敬畏和尊重,就如我选择来到夏布利,在晨星境内游历,就是为了接触更多的‘未知’……”
“呵……照阁下这么说,银烛会的学者们岂不是比法师还要强大?可笑。你我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法师之路上最重要的并非知识,而是天赋,这一点上法师和剑士没什么不同,都是力量的追寻者,真理也不过是更高级的力量,没有天赋的人根本无法触及‘真理’!”
“天赋只是一道门槛,先生。对有的人来说,天赋不足,门槛很高,跨越它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而对有的人来说,轻轻抬起脚就跃过去了,这是天赋所起的作用……”
“这是种偏见,阁下。”
幕僚先生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竟愤怒地站起身。
“这种说法就像公爵大人开玩笑说自己被金钱和女人所困,被权力和地位所扰一样,是种名为‘谦虚’,实为炫耀的说辞!尤其是阁下这种人,说出这样的话时,更是对普通人的嘲讽!”
“呃……”沐言张了张嘴,“好吧,既然您坚持这么认为的话,我道歉。不过我觉得在这种事上,身为法师的我应该更有说服力一些吧……”
“身为法师的您……呵呵,的确,您更有话语权。”幕僚深深看了他一眼。“失礼了,阁下。但愿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啊……对了,一直没请教阁下的名字……”
“呵呵,一个没落贵族后裔罢了,姓氏不足被您记住,叫我约翰就好。”
“那么赞美您的祝福,约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