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郊外,门头沟。
门头沟其实是泛指京城西边的一大片山区,山区中还有数不清的山头与村落。
钱家的山间别院便在门头沟中的大台乡。
“吁”
车马在村口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耿当策马走在前面,他回头一看,却见秦玄策已不在车辕上。
耿当半刻钟前分明还听到秦玄策与那两个姑娘聊得正欢,此时却不见人,便向钱成道:“你把人弄哪去了?”
钱成眉毛一拧,骂道:“蠢材。”
他也不理耿当,转过头去吩咐下人到别院报信,让人来接。
耿当正要发火,却见车帘一掀,秦玄策竟是从车厢里走出来,身上居然还披着一条小毯子。
“你……你怎么能到人家姑娘的车厢里去……”待秦玄策走到近前,耿当便问道。
秦玄策理所当然道:“太阳落山了,天冷下来,外面冷得很,不得去借条毯子披着?”
耿当闻到他身上那小毯子上的香气,颇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好道:“哦。”
说着便下了马。
秦玄策道:“你家在哪?”
耿当转身一指旁边那座山,道:“看,翻过那座山,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路上不好骑马,俺们牵着马走吧。”
秦玄策眯着眼看去,只见好高一座山。
那边钱成颇有些得意,向左明心道:“我家的别院就在前面不远,我已派人去唤了肩舆来接,顷刻便到。对了,那位老御医我也派人去请了,一会就到别院里为左小姐诊治。”
秦玄策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卖弄个屁。”
他叹了口气,伸手拉过马,向耿当道:“早知要走这么久,我就不该与你出京。去兴旺赌坊摸牌九多快活。”
耿当挠了挠头,心中无奈。
午间出来时他分明就告诉过秦玄策路途辛苦,最好不要跟来。
两人正要走,那边宋小兰却是掀起了车帘,问道:“你不是说腰伤了么?我们去找一个告老归乡的老御医,医术极是高明。你要不要去治一治?”
秦玄策道:“你莫不是见小爷长得好看,想拐卖了我?”
“呸,你不要脸。”
秦玄策目光一转,落在左明心脸上,道:“你们请医生是给这小妞看病的,我却不好相争。”
左明心有些紧张地捏着双手,眉头皱了皱,轻声道:“大夫给你顺便治一下又无妨,又费不了多少事……”
秦玄策点点头,抚着腰道:“这么一说,我觉得是有些痛,那便去治一治吧。”
钱成一张脸瞬间就黑下来。他深吸了两口气,在心中对自己道:“冷静,冷静,别院里还有十几个护卫,到时候两边加起来二十几个护卫一起打死他。”
那边耿当隐隐见马车里一名天仙般的女子面带寒霜,似已不太高兴。他登时心里便有些怯,又暗道秦玄策脸皮实在厚,换作自己,见了这脸色便绝不敢再和另两个女子说笑。
但他急着回家看他娘亲,懒得管这些,便对秦玄策道:“那俺先回村里,你看完大夫再来寻俺。不远,就南边这条山路直直走就行,翻过那座铁驼山,便到了铁驼村,你在村口找人一问,便知俺家在哪。”
秦玄策翻了个白眼。
不远?走半个时辰呢。
耿当又叮嘱秦玄策要小心钱成,方才背着包袱牵着马往南边的铁驼山走去。
秦玄策则是与左明心等人一路,往西边上了大台山。
钱家的别院在半山腰,院子颇为别致。
等钱成进了院子,管家钱六便迎上来。
钱六既负责为钱家收缀这个别院,也负责打理西边的钱家祖坟。
西边的整座荒山如今就叫钱坟岭,其实钱家的祖宗一开始也不住在这里,几年前钱成的父亲钱承运升任刑部侍郎后,钱家才请了术士找到这一方风水宝地,将祖宗迁过来。
此时钱六一见钱成,便道:“少爷,有件事……”
钱成只是点点头,目光依然是盯在前面。
秦玄策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左明心捂着嘴轻轻笑起来。
钱成咬了咬牙,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那厮。
“少爷?”
“有事你就说!一直叫唤啥!”
钱六慌慌张张道:“来了个不知好歹的,说要买咱们家的祖坟……”
钱成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有人想买钱坟岭整座山。”
“这样的疯子,你打死了便是,问我做甚。”
钱六轻声道:“小的打了,但没打过。来人是个老家伙,没想到拳脚厉害的很,把别院里的十几个护卫都放倒了,都伤得蛮重……”
“又被放倒了?那家里养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放倒了一众钱家护卫的唐伯望正走进一家农家小院。
一身男装打扮的唐芊芊坐在大方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花枝正在捉鸡。
不大的笼子里已经关了三只鸡,喔喔喔地叫个不停。
“怎么样,钱家不肯卖?”唐芊芊道。
唐伯望道:“自然是不卖,哪有人卖祖坟的。”
“整个大台乡一片,除了他们家那一点坟地,我们全买下来了?”唐芊芊道。
“买下来了。”
唐芊芊道:“那我们回京吧。”
唐伯望微微有些疑惑起来。
唐芊芊道:“怎么?望伯是认为我应该把事情做完再回京?”
唐伯望道:“七年前钱坟岭还叫张坟岗,是一个张姓乡绅的祖坟。钱承运看上这里的风水,打死了张家四口人,起了他家的坟,逼着他们家迁出京畿,才安置的他钱家的祖宗。”
唐芊芊笑道:“若是风水真的好,张家怎么会任他钱家欺负?”
唐伯望道:“我是想说,既然张家的祖坟可以迁,钱家的祖坟便也可以迁。”
唐芊芊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完呢?他现在一定又以为我骗了他。等我回到京中,把地契给他看了,他又会感动不已吧?”
她想到这里,笑了笑,又道:“此事之后,他才会再也不会怀疑我。而钱家的坟也好,张家的坟也好,留着让他自己来拆,他才会知道我在外面办事不容易。”
唐伯望一愣,点了点头:“那我去套马车。”
他自然不会说天色已晚之类的,也不用担心城门已经关了。
自己这些人在京城活动了这么久,若是连城门都搞不定,那还混什么。
“去吧。”
唐芊芊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哪来的术士?算风水竟也敢算到我和他的煤矿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