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知道卡图科夫在说什么,如果德国人在沃洛科拉姆斯克方向暂停了进攻,那么就很有可能将注意力转向了特维尔,这对特维尔来说并不是好事。
但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同样也明白卡图科夫为什么叹气这是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没有人能挑战这个命令。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卡图科夫同志!”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说:“而且不只一次,你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尽快的占领特维尔在危机到来之前!”
“是,少将同志!”卡图科夫回答。
事实上,卡图科夫不只跟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讨论过,他还跟福明政委争论过。
福明作为第333团的政委,他也被当作一个重要人物派到特维尔作为幌子。
“这是个错误的计划!”卡图科夫说:“继续反攻没有任何意义,它只会让莫扎伊斯基防线陷入危险!”
卡图科夫没敢说“莫斯科陷入危险”,因为这会被认为是煽动、失败主义的危险言论。
“事实上它有意义!”福明政委说:“只要我们占领了特维尔,就会给德国人的后勤造成严重的打击!”
“你也说了只要!”卡图科夫回答:“问题在于它易守难攻,而且在我们的防线上形成突出部,即便我们占领了特维尔也守不了多久!战略意义是一回事,是否现实、是否可行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这样,我认为柏林了很重要,我们为什么不进攻柏林呢?”
“卡图科夫同志!”最后福明政委只能无奈的回答:“你或许不明白一点,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卡图科夫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政委同志!我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福明政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最受压抑的不是朱可夫,他至少是坐在指挥部的,虽然被解除了指挥权也不好受,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朱可夫的错。
最受压抑的其实是前线的指战员。
士兵在前线毫无意义的冲锋,在敌人枪口下一批批倒下,于是所有的困惑和压力都会自下而上的压在基层指挥员身上他们承受两重压力,来自上级的以及来自部下的,甚至还有自己良心的谴责,但他们却什么也不能说,甚至自身还要为此冒着生命危险。
就像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说的,这不是卡图科夫应该考虑的问题。
然而,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很快就发现他错了从内部来说或许的确不应该考虑这个,但这只是回避现实的一种做法,而战场却是现实的,而且还是残酷的现实。
“少将同志!”就在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还在为夺取特维尔发愁的时候,通讯兵就大声报告道:“我军左翼发现敌人坦克!”
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不由猛地抬起头,卡图科夫上校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这边望来。
“他们有多少人?番号是什么?”阿努夫里耶维奇少将问。
“不知道!”通讯兵回答。
“马上侦察清楚!”
“是!”
阿努夫里耶维奇下达命令后就焦急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这也是最高统帅部指挥作战的弊端之一,此时的苏军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的担心会遭到敌人的夹击,现在还出现了苗头。
按理说,苏军应该第一时间组织撤退而不是侦察。
战机稍瞬即逝,战场上很多时候并不是非得侦察得一清二楚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的,尤其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宁可信错也不可误过,因为一旦西南面来自德军的进攻得到证实,那么苏军就会陷入被包围的困境,继续进攻特维尔或是停滞在这里等待侦察结果都是很危险的。
问题就在于,如果没有确切的侦察结果,最高统帅部根本就不会同意撤退。
阿努夫里耶维奇知道这一点,卡图科夫也知道这一点。
于是,他们就只有等,等着前线部队拿到“证据”。
几分钟后,侦察结果没有来,而是侧翼的危机情报一个个传了上来:
“敌人坦克越来越来,至少有一个坦克营!”
“他们突破我们外围防线,阿加丰诺夫同志牺牲了!”
“我们遭到敌机轰炸,斯塔西耶夫同志请求增援!”
这时阿努夫里耶维奇就再也顾不上什么等待侦察结果了。
事实上,在遭受敌人强而有力的进攻的时候通常很难得到什么侦察结果,因为苏军在后退而敌人在前进,抓到俘虏并从他们口中得到情报会很困难。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阿努夫里耶维奇在电话里报告道:“我们遭到敌人猛烈的进攻,西南方向我请求撤退,否则我们有可能被敌人包围!”
罗科索夫斯基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他其实早就想把进攻特维尔的部队撤回来,但这同样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于是罗科索夫斯基就将电话打到了西方面军司令部朱可夫那。
虽然朱可夫实际上已经没有了指挥权,但他还是名义上的指挥员。
朱可夫只能把目光投向布尔加宁,布尔加宁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于是就联系了最高统帅部由此也可知这种指挥系统和过程的复杂,耗时久不说,只需要其中一环出了问题联系不上,几乎就可以说是无人指挥了。
因为罗科索夫斯基包括朱可夫和布尔加宁在内都不敢擅作主张。
这就是远程遥控指挥的弊端,但偏偏战场上就有许多人喜欢这样大权在握远程指挥。
然后,在前线已经火烧眉毛的时候,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才不紧不慢的下达:“那可能是敌人为了分散我军进攻压力的小股部队,命令我军坦克部队挡住他们的进攻!”
阿努夫里耶维奇得到这个命令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几乎就是让他们在这里等死。
然而奇怪的是,在这时德军的进攻却缓了下来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围歼这支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