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你能接受我的采访了吗?”第二天一早,瓦尔拉莎就找到了舒尔卡。
还是上次那间办公室,一张简单的桌子,被炮弹震得开裂的墙体,窗户上粘着油纸原本是玻璃,但因为轰炸时玻璃有可能被整碎甚至成为伤人的弹片,所以莫斯科绝大多数的玻璃都被敲掉换成油纸、帆布甚至直接用木板钉死了。
“当然,少校同志!”舒尔卡回答。
瓦尔拉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上面应该纪录着一些信息或是她要提的问题。
但是想了想,瓦尔拉莎就放下文件,望着舒尔卡,说道:“你很勇敢,舒尔卡同志!”
“图拉吗?”舒尔卡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别无选择,所以谈不上勇敢!”
“不,我说的是布列斯特!”瓦尔拉莎说:“还有普里皮亚特沼泽,基辅”
“它们同样别无选择!”舒尔卡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瓦尔拉莎作为一名官方报纸的记者,她有很多渠道了解这些。
“我知道你别无选择!”瓦尔拉莎说:“但其它人也同样别无选择,但他们却并没有像你一样成功的逃脱出来甚至打败了敌人,我想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
“你能做到这些的原因!”
“不,它们没有原因!”舒尔卡突然感觉这次采访又开始像一次审问了。
“当然有原因!”瓦尔拉莎说:“是谁给了你这些想法,智慧,还有战胜敌人的勇气”
“是生存,少校同志!”
“在最危险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
“是活着!”舒尔卡回答:“你或许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少校同志。但是我们更多的只是想活着!”
愣了下,瓦尔拉莎就点了点头回答道:“不,舒尔卡同志,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你不会这么写的是吗?”
“当然!”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的话”
瓦尔拉莎点了点头表示舒尔卡可以离开了。
“关于昨天的事”瓦尔拉莎在舒尔卡要离开的时候补了一句:“我只是想起我的父亲了,不要放在心上”
“昨天的事?”舒尔卡一阵疑惑,然后他就想起了演员的一番话。
如果瓦尔拉莎不提起舒尔卡几乎都忘了。
但是现在,舒尔卡突然觉得演员没有说谎。
于是舒尔卡又坐了回去。
瓦尔拉莎用疑惑的望向舒尔卡,问:“怎么了,少尉,又想起什么了吗?”
“不,少校!”舒尔卡说:“能说说你父亲吗?”
那一刻,瓦尔拉莎的眼神瞬间变化了好几次,惊慌、愤怒、害怕、悲伤有好几次,舒尔卡都以为瓦尔拉莎会站起身来训斥他一顿然后命令舒尔卡离开。
但最终,瓦尔拉莎还是平静了下来然后从包里摸出了一包烟熟练的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然后又给舒尔卡递上了一根。
舒尔卡感觉到面前的瓦尔拉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坚强和冷漠,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惊惶不安、犹疑不决。
“你有些像他,舒尔卡同志!”瓦尔拉莎长长的吐了口烟雾,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聪明、勇敢,最重要的是说真话,这也是他被派上战场并为一场败仗负责的原因”
舒尔卡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一点她与舒尔卡是相同的,那就是两人都是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舒尔卡做自己该做的,瓦尔拉莎也是。
她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样子,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没有人可以倾诉,直到遇到了舒尔卡。
于是,舒尔卡和瓦尔拉莎的身份似乎对调了,变成瓦尔拉莎诉说舒尔卡倾听和引导。
直到办公室外传来了集合的声音。
“我必须走了,瓦尔拉莎!”舒尔卡说。
瓦尔拉莎点了点头,然后等舒尔卡起身时又被她一把拉住:“一定要回来!”
“是,当然!”舒尔卡回答。
有时舒尔卡都不知道这是否能称之为感情,瓦尔拉莎需要的很可能只是一种寄托、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像,还有一点安全感。
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这是战争,尤其现在正在进行的莫斯科保卫战谁都不知道几天后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就连瓦尔拉莎也不例外。
“上车!”在催促声中,舒尔卡跟着队伍爬上汽车,往后望去,瓦尔拉莎正默默的站在办公室前,端端正正的向他这方向行了一个军礼。
她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高傲,但是舒尔卡却在她眼神里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连长同志!”演员说:“我敢保证”
“闭上你的嘴,奥库涅夫!”舒尔卡说:“如果你不想我把你踢下车的话!”
“是,连长同志!”
汽车很快就开出了军营,然后舒尔卡面对的就是空旷的街道和一幢幢冰冷的建筑。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兵才问了声:“我们这是去哪?”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火车站的方向!”
“我还以为我们会向上次一样游行!”小偷说:“那样至少可以休息几天!”
舒尔卡将目光投向指导员。
小偷说的对,此时正是第333团进行宣传的好机会刚刚才打完一次大胜仗,以一个团的兵力挡住了德军三个师,以二十几辆坦克摧毁了德军一百多辆坦克,这战果就算不夸大也足够振奋人心的了。
可刚到这里又被装进车运往火车站。
“我也不知道,舒尔卡同志!”指导员说:“原计划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上级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就是又要上战场了!”演员张着嘴巴打了哈欠:“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好好睡一觉”
“你昨晚没好好睡一觉吗?”指导员问。
演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改口道:“不,指导员同志,昨晚睡得很好。”
指导员似乎看出了什么,说:“没关系,如果没睡好的话,死在敌人的枪下就能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