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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租界是张温床

杜月笙异常犀利的问:“我不知道你在这二十年里杀过几个清兵,又为你的兄弟手足付出过什么实质的东西,我只看到你说服同辈前往上海,先扣我的烟土再以生意做桥,将云南人拉入其中。”

“紧接着你就安排人举报反清义士,使他们被捕。”

“然后你再让陈虎前往求援,却在我等出手时你竟又派人去向清廷告密。”

“不管你的目的如何冠冕堂皇,你做事的过程里中已经害死了三位义士,要不是我等警惕,只怕云南的贺华也将死在上海,我们去派遣救援的弟兄也将死在清廷的火器重兵之下。这就是你的义举?”

“煽风点火玩弄人心!”

“月生读书不多,却懂做人做事的道理。”

“先做人,再做事。不是人不成事,以你的心术只怕万物都可牺牲,只要是以冠冕堂皇的名义,那你为何不自己牺牲!为何总是你牺牲他人!你这二十年来身边换了几拨人马,那些为你死去的人的家眷如今生活如何?你可曾关心过问过?”

这时万墨林等人立刻将陈虎和宋明押来。

听完两人的当庭交代,杜月笙再问荀博:“以你家人子孙之命,换他们两人的命如何?”

此刻荀博无言以对。

说完以上,杜月笙对冯才厚拱手:“冯叔,接下去请您处置吧。”

冯才厚指着杜月笙问身边的人:“韩老板看人可曾有错?”

至此海内海外俱知韩家门徒杜月笙的杰出。

而玩弄心眼最终彻底身败名裂的荀博再说不出任何话,更装不出任何英雄模样来。

按着冯才厚的意思,本来是该将这厮交给上海帮会处置解气的。

但杜月笙再度聪明的拒绝了这个事。

他说时至今日天下青洪已是一家,既如此冯叔门下的事就由冯叔处置,韩家门徒毫无意见。

这是真聪明。

青帮抓住洪门内的人的把柄,是本事。

但青帮接手剁了洪门的人,其他人多少会有个隔阂。

可杜月笙四平八稳的以退为进,洪门想留这些人的性命都不可能,而杜月笙站着看他们死,洪门上下还没法对上海方面说个不字。

何况杜月笙背后还有尊大神。

你再哔哔试试呢。

问题是有心人一算,杜月笙今年十八,韩怀义今年二十有二,师徒俩加起来的岁数都没过40岁!

但就是这两个年轻人却将无数的老江湖压的气都喘不过来。

有山门至今,洪门内不是没出过类似荀博这等的人,有人因此窃据上位,有人因此身败名裂,但从未曾有过谁被外人一声令下,便得束手待毙的局面。

冯才厚站在荀博的坟头念及此事时不由感叹,这才是真正的一代新人换旧人。

杜月笙是在十月八日回的上海。

他这次回来时上上下下都没有和他庆贺或者表示热闹,但是细心人发现无论严九龄还是白七对杜月笙的态度已经真正的当平辈相处。

因为他们认可了杜月笙的能力和头脑。

“这件事现在看也是好事,我看以后上海滩会消停许多。”严九龄是这么说的。

白七则认为:“这次事情之后,我们上海这边的势力算是真正的打出了一个不参合任何事情的招牌。”

他们以为是这样的。

谁知次日他们就接到了韩怀义的电报。

这份电报还是韩怀义先发给梅洛的。

韩怀义在电文里说,要求他们绝对保证租界的独立和超然,欢迎所有的人进入租界进行任何不违反租界法律的活动。

严九龄和白七看的都懵逼,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洛却是懂的,他笑道:“查理的意思很简单,他的强硬是为了保证租界的不被打搅,但不被打搅的租界是他送给覆灭清廷的各方的一个温床,前提是看破不说破。”

“老板要投资国内了?”严九龄问。

梅洛摇摇头:“他对国内权势毫无兴趣。”

“梅洛大爷,您给我们讲讲,我们吃不透啊。”严九龄头读大了。

梅洛指着杜月笙:“你懂了吗?”

“老板是在给国内势力养育火种,不过他不会支持任何一股,他只支持整体,至于他们谁胜谁输他都不管。”

“养蛊?”白七这心思不是一般的邪恶。

杜月笙都无语了,不是看辈分差一截他都不想理他,杜月笙道:“七哥,老板这不是养蛊,他不求回报的。”

“他帮助的是整个民族的复兴,但他坚决不参合其中,反正自有杰出者能出人头地,到那一天查理就会把该给的东西交给他。”梅洛做出总结。

严九龄和白七等人总算彻底明白了。

于是他们这就按着这个精神放出话去,与此同时冯才厚也在外边放了话。

1906年的上海滩法租界就此进入了一个如后世瑞士的境地。

维护其超然地位的是韩怀义结交的陈大有,魏允恭,梅洛,李德立等中洋权贵,以及江湖朋友们的帮衬和自觉。

总之一句话,有事就去法租界谈,你在里面悄悄的印证反清文件都不要紧,也没人来抓你们。

但是你们要是在里面闹事,不好意思,谁闹事灭谁管你是谁。

这种做派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法租界的繁华程度比之过去更胜,却更有秩序。

连带着联合铸币发行公司制造的银元也开始散往境内更深远的地方,并获得极大的认可。

就连遥远的云南的烟土交易都出现了用上海的银元或者支票,却不用现金的现象。

因为罗马币的信誉度高,且比银两要方便快捷。

当有天,袁慰亭在老家时看到乡间商贾都用这种银元交易时,袁慰亭真正的震撼了。

因为这种辐射程度意味着庞大的利润。

袁慰亭不由想,钱权兵俱盛的韩怀义已经无需多做什么,他的一句话恐怕都能动摇天下。

人活到这个份上才叫人啊。

想想他便写了封信给儿子,信内他没说什么,只是寻常的问候和督导子女的话,只在最后他提了一嘴,让克文替他向香帅和韩老板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