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心华为什么没有多想?去医院直接挂了消化内科,主要是母女二人这两天都有一点恶心反胃的感觉,而且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自认为消化系统出问题的概率比较大。
因为搬出乡村花园小区后她不用照顾林跃的起居,只需要按时给邓小琪洗衣做饭和接送上下学,俩人同时出现消化方面的症状,让她坚信是自己买的食材有农药残留,便抽空去了趟医院,没想到挂号一查怀孕了。
她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一直在纠结身体的事,如今看到女儿干呕的症状,一下子想起来,其实前两天邓小琪就曾捂着嘴往洗手间跑,当时也没有当回事。
呼……
呼……
她在发呆的时候,邓小琪回到车上,可能是干呕太难受了,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呼吸也有点急促,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怪罪她看到女儿身体不舒服,居然老神在在地坐着,太薄情,太不关心女儿了。
“小琪,你这样干呕……多长时间了?”
邓心华试探着问。
邓小琪想了想说道:“有一周了,对了,你去医院看了吗?结果怎么样?是不是食物中毒?”
“……”
女儿太天真了,哪里是食物中毒,是男人中毒。
“哦,最近没空,过几天再去。”
她隐瞒了自己的情况,转而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你上回来例假是什么时候?”
“上回例假?”邓小琪想了想回答道:“10月吧,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她跟林妙妙正相反,林妙妙是每天胡吃海塞,巴不得给食堂的菜全吞肚子里,她是能不吃就不吃,哪怕饿的肚子疼也要忍到极限才有行动,还总是三五分饱的量,长期节食下例假自然是不正常的,但是两个月没来,确实有点久。
“走,跟我去医院。”邓心华转身开车,准备调头回医院。
“问题不大,吃几片药……”
话说一半,邓小琪注意到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心思微沉,想到电影电视剧里经常有的片段,感觉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傻了。
不会吧……
不会那么巧吧……
她上网查过,算过时间,那天明明是绝对安全期,怎么会!
她想问邓心华调头去医院是不是给她验孕,但是又很难为情,开不了口。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妈想多了。
她坐在副驾驶,呆呆地看着中控台那个伴随车身震动不断摇晃的小和尚摆件,从来不信佛的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千万不要中……她才19岁啊,还要当演员,做明星呢。
……
每到饭点是医院最繁忙的时候,换班的护士,下楼去吃饭的陪床家属,上楼送饭的替班家属,还有不挑时辰看病人的访客……总之电梯是要靠挤的,餐厅得排长队,需要静养的病人也得忍受外面的嘈杂。
门诊大楼要好不少,此消彼长,化验科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居然有了空位,不过邓小琪完全没有心情坐,左走一段右走一段,晃得一位等报告的年轻男子对她怒目而视,几次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病人何苦为难看病人呢。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伴着清脆的高跟儿鞋声,邓心华由拐角处走来,邓小琪赶紧迎上去。
“报告出来了吗?”
眼见亲妈一脸凝重地点点头,直接朝外面走,而不是诊室的方向。
“妈,诊室在那边。”
邓心华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就走,以最快速度来到停车场,坐进保时捷718的驾驶室。
“妈?”
邓小琪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不过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是不是……”
邓心华点点头。
轰……
像是一道雷在耳边炸响,击溃了她所有的幻想。
真的怀孕了。
她居然……居然怀了林跃的孩子。
愣有好一阵子,连做多个深呼吸,这才清醒过来,摇着头说道:“你没看医生怎么知道我怀孕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信!”
邓心华把验血报告拿出来,指着上面81000的hcg值说道:“正常情况下这个数值应该小于5,现在……”
要知道前两个小时她刚刚看过医生,对方就是用hcg值作为她怀孕与否的判断依据的,现在女儿的验血报告一出来,看到这个数值,自然再无必要去诊室找医生。
邓小琪不想相信,但是理智告诉她,当妈的没有骗她的必要。
“为什么会这样,我跟他就一次,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喉咙蠕动一下,说到后面都哽咽了,眼圈儿也开始泛红。她还是一个高三学生,对怀孕这种事没有多少概念,更无心理准备。
邓心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握住了女儿的手,一次就中了,怎么就那么寸呢?再想想她,跟着林跃两年,就她的身体情况,平时一直没反应,怎么……怎么离开他后也有了呢?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不想让她们跟他一刀两断?非要给母女安排一个宿命之人的角色?
母亲和女儿跟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还怀孕,算是禁忌之恋,过于惊世骇俗,肯定要掐断继续的苗头,可她和邓小琪的关系……整个江州没人知道,邓小琪……其实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不行,这事儿必须要告诉他。”
邓心华拿起手机拨打林跃的号码。
女儿怀孕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告诉孩子的爹。
“不要。”
邓小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摇头。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女儿。
“不要告诉他,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孩子还要任性?他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
“我说不要!”邓小琪吼了一句后,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其实她也清楚这都是自己的错,两手把脸一蒙,呜呜地哭起来,娇弱的身子还不断地哆嗦。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怀孕这件事,更怕林跃知道后的反应,要这个孩子,她同意生吗?生的话那学业怎么办?明星梦怎么办?两个人要不要结婚领证?不要这个孩子,不说狠不狠得下心,就算能狠得下心,也会是一辈子的痛,而且如果是由林跃嘴里说出“不要”,她必然伤心绝望,精神受伤。
无论哪个答案她都不想面对,只想逃避。
邓心华一看女儿反应这么强烈,害怕刺激到她,暂时不敢打这个电话,又想到自己的肚子里也装着一个,而且他们有同一个爹,两个人可以说同病相怜,不禁悲从中来,搂住女儿的肩膀抱头痛哭。
一名探视完病人准备回家的中年女子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车厢里的一幕,摇摇头,叹了口气,以为她们是有亲人去世。
医院这种地儿,见证了太多人的眼泪。
……
钱三一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上学了,大家认为是钱守中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毕竟身份摆在那儿,院士嘛,要说钱三一学习好没有受爷爷影响,谁也不信。
关键爷爷还是爸爸气死的,只周围人的眼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就hold不住。
班里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他没在国内,而是跟着母亲去往美国,找刚刚被放出来的蒋昱文了。
“昱文,如果三一的爷爷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一定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美式简装的公寓内,地板上丢满了空酒瓶,有啤酒瓶,有威士忌瓶,有来自中国的白酒瓶,有些没有喝光,剩了个底儿,还有一些瓶口处积着好大一滩液体。
窗帘拉得死死的,桌子上的面包都发霉长毛了,倒在盆子里的牛奶也已经腐败变质,整个房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前两个月还一副成功人士,海归精英扮相的青年科学家瘫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脸像抹了一层油泥,胡子快把整个嘴巴盖住,头发也不洗,都打绺了,整个人又脏又丧,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七八岁。
听到她的话,蒋昱文只是木然地看了娘俩一眼,又重回刚才的死人像。
裴音气得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把剩下的水浇在他的脸上。
“你师娘力排众议,坚持你老师的决定,哪怕是要变卖家产也要把和解费的窟窿给你堵上,换来了什么?瞧你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滴答……
滴答……
带着异味的水在他脸上流淌,落在好久没换,都馊了的外套上。
他还是那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手在旁边摸了摸,碰到还剩差不多三分之一酒水的尊尼获加红方,迅速握住,端起来咕嘟嘟一阵猛灌。
一股子劣质酒的酒精味散开。
裴音紧皱双眉。
“你倒是说话啊?”
说话?
说什么话?
蒋昱文一言不发,与以前看到裴音就打了鸡血,左一个音音,右一个爱你,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他认为是他害死了钱守中,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宁愿老师把钱借给钱钰琨,然而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也没有回档重来。
在事业方面,虽然艾斯科技拿到和解费撤诉了,但是欧美还有哪个研究机构肯收他?要说回国吧,就在他被放出来的当日,京华微智献上了一份大礼,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了一款叫做天演智算的大语言模型,一下子吸引了人工智能领域专业人士的热议,从多个研究机构评测得出的结论来看,天演智算的技术水平领先当下最少五年,而且京华微智的做法有力地回击了窃取艾斯科技技术的指控,因为天演智算的核心要素不同于现有人工智能系统,绝对属于自主研发,填补了国内企业在这一技术领域的空白,完全超越了世界范围内的同类产品。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回国,还能有什么好的发展?既然梁子已经结下,翟千万会让他在这行混下去?怎么可能!
他的骄傲被按到地上摩擦,脸都被打肿了,借酒浇愁醉生梦死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
十分钟后,母子二人离开蒋昱文的公寓。
面对这种情况,裴音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儿子。
自从林跃拿了全区第一,惨遭滑铁卢的钱三一就有点一蹶不振的意思,赵荣宝一星期能给她打三回电话,要她想想办法让孩子振作起来。
为这事儿她家都搬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好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对难题束手无策之际又传来噩耗——钱守中被前夫气死了。
爸爸气死爷爷?
钱三一再遭重创,精神都崩溃了。
要知道不光是钱守中看不起钱钰琨,他也看不起自己的商人老爹,一气之下找上门去,有样学样,跟他亲爹断绝了父子关系。
简单来讲,整个钱家就这么完了,说是家破人亡并不夸张。
经历过这些事,钱三一别说学习的心了,连正常的交流都难,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出来。
裴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扒拉一下儿子的关系网,便只剩下蒋昱文这个被儿子视为榜样的人能依靠了,同时她也很好奇,按照律师的说法,他明明都被放出来好些天了,为什么还不回国,打电话也不接,哪怕充满自责,老师不在了,也该回去慰问一下师娘吧,于是她带着儿子找来美国,到达目的地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钱守中死了,钱钰琨跟钱家断绝关系,就连被老两口视为半个儿子的蒋昱文也废了,整个钱家,那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咱们回国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
钱三一面无表情说道。
看着他的样子,裴音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跟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用答应蒋昱文的求爱来帮助他振作起来。
关键是她根本不爱他,一点也不,只是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罢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国后把他的情况告诉蒋怀仁和田青,由他们来操心儿子了。
“好,回国。”
裴音叹了一口气,提了提肩上的包,朝前面路口走去。
……
三天后,翠湖人家小区,15号楼二单元301。
钱三一去上学了,毕竟请了那么多天假,眼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也是时候回归班级了。
至于儿子能不能调整好心态,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她有深深的忧虑和怀疑,毕竟问题不仅没有解决,还更严峻了。
地位崇高如钱院士,因为自己的喜恶,没有处理好亲人关系,导致整个家变成这样,如今蒋昱文这颗耀眼明星又跌进泥潭,人生全毁,钱三一肯定会纠结,成绩好有什么用?成绩好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吗?
当然,最沉重的打击还是来自林跃,别人一直认为他是天才,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天才,可是天才的他遇到一个堪称妖孽的变态,再怎么用功也是白费,自信心的病,不是旁人的开导能够治愈的。
咚咚咚……
她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最近挺忙的吧?”
林跃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没错。
很忙,忙着参加钱守中的葬礼,然后是安慰钱三一,前两天又去了美国……可以说忙得焦头烂额,连跟他聊天的心情都没有。
“昨天孟老板送了我一瓶酒,不敢独享,喝一杯?”
他扬了扬手里2010年产的大玛歌。
裴音面带薄怒说道:“你明知道我没心情喝酒。”
林跃把酒放到茶几上。
“你是钱守中的前儿媳,要守孝也没你的事啊。”
“我家跟钱家是世交!”
“那现在钱家完了,以后不用做世交了。”
“你……你到底……钱家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背后捣鬼?”林跃乐了:“我要干什么还需要偷偷摸摸?你以为钱守中这次死不了,以后的日子就能安稳了?他对钱钰琨和安丽丽的偏见,必然会引发对抗情绪,被气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像他这种70岁的老家伙,你也别指望他会认识错误加以改正。”
这话确实没错,钱家的冲突基本都是钱守中种的瓜,那天的事不过集合在一起爆发了。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嗡……
嗡……
嗡……
便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不断震动,嗡嗡作响。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学生家长打来的,便做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
这几天一直在忙钱家的事,没有时间给学生授课,她得好好给人道个歉。
把这边的情况说了说,约好补课时间,得到学生家长的谅解后,她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一转身,被后面情况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近到两个人的脸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那真是,连脚步声都没有。
“如果是钱三一的事……我能帮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