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谦拿着康钧儒脱下的军服回到了医务科,随即给依旧昏睡在病床上的警卫穿上了衣裤。
过了没多久,这个警卫醒了,他看见自己睡在病房里,感到有些奇怪:“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哦,你刚才站岗时晕倒在病房门口,可能是低血糖了,是我把你扶到病床上来的。”上官谦搪塞了一句。
“哦,谢谢啊,上官医生。”警卫摸了摸后脑勺,他对自己晕倒时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我怎么就晕倒了呢?我得站岗去。”
警卫从床上爬起来,要往外走去。
“不用了,彭若飞已经被押回大牢了,你今晚可以睡个囫囵觉了。”上官谦轻轻地说了一句。
“是吗?那我今天还真是因祸得福了。”警卫笑了笑,又重新睡到了病床上去了。
上官谦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房门反锁起来,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愤涌上心头,他把办公桌上的所有的医书,病例资料等物都一股脑儿地摔到地上,随后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彭若飞原本被关在单人牢房,但现在龚培元却让人把彭若飞拖到另一间囚室。
牢房门打开了,许筱霆和张晋衡见一位衣着单薄,浑身是伤的犯人被两名狱卒拖了进来。
两人连忙过去,将彭若飞扶了起来。彭若飞倚靠在墙上,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点点头表示感谢。
“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许筱霆见彭若飞浑身是伤,便明白了这人一定是敌人认为的死硬分子。
“我叫彭若飞。”彭若飞靠在墙上,喘息着回答道。
许筱霆和张晋衡一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最初是从杜怀志口里得知的,知道彭若飞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之一,工作能力很强,是上海地下组织的重要骨干。而最近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情报科长龚培元的嘴里获知的,当时龚培元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得意地告诉他们这是共党要犯彭若飞的口供,他已经供出了地下党组织十二名骨干成员,劝他们效仿彭若飞,弃暗投明,拱手而降,当时就被两人严词拒绝了。
许筱霆和张晋衡当然无法知道这张名单的真伪和其中的曲折过程,也不清楚眼前的彭若飞就是除去叛徒杜怀志的幕后推手,更不了解中央已经为彭若飞翻案,洗清冤屈了,他们身处牢房,消息闭塞,所以许筱霆和张晋衡都认定彭若飞是一个叛徒。
许筱霆立刻站起身来,朝彭若飞啐了一口:“叛徒。”
张晋衡朝彭若飞投来鄙视的目光。
彭若飞见两人对他这个态度,便知一二,他们一定是误解他是屈打成招,出卖同志的叛徒了,他现在明白了龚培元为什么将他又转押到这个牢房,他就是想要让自己在临死之前再领受一下来自自己同志的鄙夷和斥责,让他感受那种被亲人抛弃和误解的痛苦。
龚培元的险恶用心令彭若飞深感愤懑,他可以忍受敌人对他的身心折磨,但来自于党内同志的误解和鄙视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他望了望许筱霆和张晋衡,从他们的言谈中他已经清楚了这两人也是自己的同志,只是自己并不认识他们而已。
“你好,同志,我想你们可能对我有误会。”
“误会?你这个软骨头,出卖了自己的同志,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你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奉劝你不要叫我同志,因为你不配。”许筱霆轻蔑地看了一眼彭若飞。
“你们肯定是误会我了,我没有背叛组织,更没有出卖同志。”彭若飞继续为自己澄清。
“没有?你现在抵赖又有什么用,你已经把你组织里的十二名骨干都出卖了,你还说没有?别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晋衡反驳彭若飞。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出卖了十二名地下党骨干?”彭若飞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这十二名骨干,而且他用的还都是假名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十二名地下党骨干的事情。
“那个姓龚的情报科长把你的口供给我们看了,还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些人,想要从我们那儿找到突破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许筱霆回答了彭若飞的心中疑问。
“那是我杜撰的名单,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些人,我这么做就是想找出出卖我们组织的叛徒,我通过这份名单已经确认了杜怀志就是那个叛徒,随后我借敌人的手除去了这个叛徒。”
许筱霆和张晋衡一听彭若飞这么一说,很是惊讶,他们沉默了,回想起当初龚培元恐吓他们时,对他们说,若是不招的话,就让他们像杜怀志一样,死在刑讯室里。龚培元还把杜怀志当作是妄图潜伏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党,而事实是杜怀志出卖了三十二位工人纠察队的工友,让他们枉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杜怀志被放出去了之后又被抓回来了,而且还死在了刑讯室,他们觉得这事很是蹊跷,现在听彭若飞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杜怀志是被你借刀杀人除去的?”张晋衡疑惑地望着彭若飞。
彭若飞点点头,然后把其中的过程简单地向许筱霆和张晋衡作了解释。
听完彭若飞的一席话之后,许筱霆和张晋衡二人为自己错怪了彭若飞而感到愧疚,同时也对彭若飞的足智多谋及大无畏精神而感到由衷钦佩。
唐崇信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钱司令签发的一份秘密处决共党分子的名单,彭若飞位居首位,此外,还有许筱霆、张晋衡、罗嘉荣、钱书明、柯文辉等其他五名共产党员。
钱司令在电话里特别吩咐了一句:“处决方式要隐蔽一些,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唐崇信双手撑着脑袋,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像是作出一个重大决定,他摁了摁桌上的铃,不一会儿,龚培元走了进来。
“处座,你找我?”
“培元啊,有件事要你去完成。”唐崇信说完,把钱司令的手谕递给龚培元看。
“什么时候动手?”
“今天傍晚吧。”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钱司令特别嘱咐,手段要隐蔽一些,行动要利落一点。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好的,我知道了。”
“培元啊,这件事你去拟定一个方案给我吧。”唐崇信特意吩咐了一句。
“是,卑职明白。”龚培元敬了个军礼,随后走出了唐崇信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