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康钧儒回到宏利商行之后,决定把新联络处的情况告知金翊轩,他担心如意轩的电话可能被窃听,便派张孝波亲自去如意轩一趟,让他把新的联络处的地址告诉金翊轩,万一如意轩被敌人端了,可以去圣母院路27号暂避一下。
张孝波来到了如意轩,金翊轩见张孝波前来,知道一定是康钧儒有事找他,连忙上前招呼:“张秘书,好久不见了,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唉,这几天正好碰到一些闹心的事,想到你这儿喝几杯,金老板,你现在有空吗?能陪我喝一杯吗?”张孝波佯装郁郁寡欢的模样,邀请金翊轩跟他一起喝酒。
“哎,张秘书,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酒我不陪你喝了,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老金,你可以把那些闹心的事说给我听听,我虚长你几岁,算是卖个老,开导开导你几句。”金翊轩跟张孝波寒暄了几句。
“边喝边谈,边喝边谈。”张孝波拉着老金往楼上走去。
“行行行,我们去呈祥阁包房里喝几杯吧!”金翊轩拗不过张孝波,笑着答应着,转头吩咐阿胜:“阿胜,弄几个下酒菜,烫一壶绍兴花雕,送到呈祥阁来。”
“哎。”阿胜答应了一声,随即去吩咐厨房了。
洪元盛好奇地望了望金翊轩和张孝波的背影。
待阿胜把一壶黄酒和几只下酒菜上齐了之后,金翊轩便将包厢的房门关上了,轻声问道:“孝波,你今天特地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老金,康哥怕你这儿的电话被窃听,所以特地叫我来通知你一声,他已经找到了一处新的联络点,在圣母院路27号,这栋小楼就在街角,地理位置不错,而且很隐蔽,万一这儿出状况了,你和行动队的兄弟们可以去那儿暂避一下。”
“圣母院路27号,好,我记住了。”金翊轩默念了一遍地址,点了点头。
“哦,孝波,这几天,我在想,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让队员们暂时离开上海,去外地避一阵子,如意轩以整修为由,关门谢客,等这阵风过去了之后再回来。“
张孝波听后,点点头:”这事我回去跟康哥汇报一下。我想康哥应该会同意你的建议的,他不是让你们保持静默吗?去外地避一避也好。“
”我准备让淑娟先回老家安排一下,把两间堂屋腾出来安置如意轩的兄弟们。“
”好,我这就回去向康哥转达你的意见,康哥吩咐你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对那个洪二爷,要多留个心眼。“
“嗯,我明白。”
“那我走了。”
“我送你下去。”
金翊轩把张孝波送到门口:“张秘书,欢迎常来啊,那些事不必太计较,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只要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哎,谢谢啊谢谢,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好了,金老板,告辞了。”张孝波向金翊轩拱手作揖,离开了如意轩。
当张孝波与金翊轩寒暄时,洪元盛特地看了看他,让掌柜亲自招呼的客人应该不是一般的顾客,他朝门口的那个乞丐使了个眼色,那个乞丐便尾随在张孝波的身后。
张孝波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于是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去城隍庙兜了一圈,把尾巴甩掉了之后再回宏利商行。
张孝波把有人跟踪的情况告诉了康钧儒,然后又把金翊轩提出的暂时撤离上海的计划转告康钧儒。
康钧儒感觉到了目前情况的严重性,同意金翊轩的决定,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如意轩:”金老板吗,你好,你上次跟我说的那桩买卖,我想了想,可以,就按你说的那个价交易吧。“
金翊轩听出了康钧儒的声音,而康钧儒电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地告诉他,他同意他的撤离计划。
”好,那我马上准备一下。“金翊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康钧儒和金翊轩的这个电话果然被龚培元的电讯科的人窃听到了,自从洪元盛被捕叛变了之后,如意轩就被监控起来了,不仅派了一些特务常驻如意轩的周围进行观察,而且连电话也被监听了。
”买卖?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买卖呢?“龚培元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龚培元决定秘密调查宏利商行,于是,他派人到银行,股票,外汇,期货交易所等处调查宏利商行的交易情况,迫于压力,一些银行,交易所便将宏利商行的进出帐,投资记录交了出来,龚培元突然发现宏利商行的银行账户上余额为零,而且发现最近宏利商行把股票,债券和期货都抛售一空。
龚培元马上联想到最近如意轩突然冒出的这么多粮食,而康钧儒与如意轩又有着某种联系,他便推断康钧儒把股票,债券,期货清空套现的目的是用来采购粮食,但关键是这些粮食是运往哪儿去了的呢,难道只是想要低吸高抛,买空卖空,从中投机赚一票,纯粹的商业行为吗?
龚培元更愿相信康钧儒把这些粮食运往共党的根据地,如果属实的话,那说明康钧儒与共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最终的调查结果,那个康钧儒就是潜伏在上海的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深藏在上海商界,在巨贾富商,高官大佬之间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风云人物就无处遁形,而他龚培元,就能一举歼灭上海地下党组织,成为党国的股肱之臣。
于是乎,龚培元加大了对宏利商行,对康钧儒的监视,同时向上峰汇报案情调查的结果,征求上峰的意见,是否要逮捕康钧儒,毕竟康钧儒的社会关系复杂,宏利商行的股东牵扯到许多国府大佬,投鼠忌器,这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审讯处处长能兜得住的。
果然,当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唐崇信得知这一情况之后,也不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既想为党国铲除这个疑似共党的隐患,又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得罪了那些握有实权的国府大佬,挡了别人的财路,被反诬一口,那他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毕竟康钧儒在这些人之中有财神爷的盛名,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同休戚,共进退的福祸相依的关系,若是证据不足,贸贸然地动康钧儒,恐怕到时候自己得卷铺盖滚蛋了。
所以在对待康钧儒的问题上一定要慎之又慎,一定要握有铁证才能对康钧儒动手,光有那些财务数据,往来账目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即便是查到了康钧儒倾家荡产,把全部的钱款用来购粮并且运往了共区,那也有可能被他狡辩成只是跟共党做了一笔买卖罢了,共党出价高,他作为商人,唯利是图而已,所赚的钱是准备给股东们分红的,而他身后的那些大佬才不管康钧儒跟谁做生意,他们只要到时候能拿到分红就眉开眼笑了,天下谁人不通共,在这乱世之中,政治立场只不过是彼此利益的博弈而已,而投机的人无所谓什么立场,真金白银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