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后又黄沙,叫人难以忍受的跋涉终于到了终点。
田常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绿洲。
茂盛招摇的碧草,围绕着一方明镜般的水泊长开,随风而舞。
视野范围里并没有树,但这些草都有及膝高。
清朗明澈,不似在沙海,倒像是某处水乡如果忽略外围黄沙的话。
水泊是一个圆,像一面映照天空的镜子。
水泊外的碧草绕了一整圈,将水泊裹在中间。
而在碧草之外,是一圈缓缓流淌的流沙,绕着水泊在旋转。
这一圈流沙之外,还有另一圈流沙,亦围住了水泊,只是旋转的方向刚好相反。
这样反复交错旋转的流沙,一共有九圈。
每一圈流沙,本身宽度都在三丈左右。
因为绕着水泊不断外拓,最外面的一圈流沙,占据的范围已经非常之广。
田氏众人停在流沙圈外。
“都到了位置,还不直接进去吗?”田勇有些不满意,但毕竟没有擅自行动。
“行百里者半九十。”田常看着那方水泊道:“这九旋流沙看起来不简单。”
“我们要如何过去?这里有什么危险?”刘思问:“那位他怎么说?”
“我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多。”田常摇摇头:“他没有单独跟我说什么。”
刘思面容只能算一般,身段却很不错。田勇的眼睛就总往她身上瞟。
听到田常这样说,她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慌乱什么?他又没有来过这里,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田勇嗤笑,他就看不得这些人,一边畏惧、厌恶,一边什么事情都依赖田安平:“没有他田安平的时候,我田家不还是大泽第一名门?”
刘家是田家的附庸家族之一。刘思他们家与田常家有些姻亲关系,她算是田常的表妹。而田勇与田常的爷爷辈是堂兄弟,到他们这辈,都属于支脉了,彼此之间竞争也很激烈。
“他只是算到这里会有沙海环境,为我们准备的手段,也都是应付沙海里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田常解释了一句,然后道:“此地有什么危险,试探一下便知。”
他瞧着田勇:“阿勇,你爷爷不是才给你买来一尊双翅傀儡么?正好与我们探路。”
“为什么要用我的傀儡探路?”田勇毫不掩饰他的不满,几乎是一有机会就挑战田常的威信。
“难道要让族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探路?”田常义正辞严:“我是此行首领,合理调度队伍资源,是我要做的事情。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回去向长老提。”
田勇知道,田常这是报复他一路来表现出的不服气。
他的双翅傀儡是自家爷爷花大价钱买来的,保命的东西,若是失陷在这里,谁能赔他?
即使向族里报备,一来田常肯定不会帮他说话,二来即便族里愿意补上,也不知要拖延多久。
他心中暗恨,但田常的命令合乎道理,他也挑不出毛病来。
咬牙从储物匣中取出傀儡印,随手一扔。
说是印,其实外形是一个正正方方的黝黑色块状物体,体积经过墨家匠人的精心修整,刚好可以在储物匣中占据一个格子。
黝黑正方块在空中便开始向外膨胀,首先伸出一对翅膀,然后是手,接着是头和足。
当它演化完成,已经有常人高大。就外形看,像一个背插双翅、黑盔黑甲的武士。眼睛的地方,嵌着两颗黑亮晶石。
这是墨门这几年才推向市场的武将系制式傀儡,号为“墨武士”。分为无翅、双翅、四翅三种档次,价格一如既往的高昂,但战力可观,操纵方便,很受欢迎。
“前行!”
田常一声令下,墨武士双翅一展,便直往那绿洲飞去。
追上田氏队伍的过程波澜不惊。
有这群人在前面开路,姜望走得轻松之极。他唯一只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田氏众人发现。
田氏众人停下,他也远远停下。
为了避免暴露,他再次挖了个沙坑将自己埋住。用藤蛇缠壁包裹红妆镜,然后自身躲进红妆镜中,通过红妆镜的视野进行观察。
这次七星楼秘境之行,他越来越觉得红妆镜好用,回头还是要想办法,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扩张一下视野。
通过红妆镜,他看到田家人讨论了一会,紧接着便有一个双翅墨武士腾空而起。
双翅一划,已越流沙。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双翅墨武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九旋流沙还在继续流淌,那尊高价买来的墨武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双翅傀儡呢?”田勇眼睛都红了。
这傀儡的正式名字是“墨武士”,但他们一般都习惯称为双翅傀儡。
田勇本来想,以墨武士的坚固和速度,即使有什么危险,也能够及时退出。最多就是受点损伤,花些钱修补一下即可。
谁知一去无影踪。
那都是亮晶晶的道元石啊。
“你还能控制它吗?”田常冷静地问。
“回来!回来!”田勇冲着九旋流沙连喊几声。脸色非常难看:“还有隐约的感应,但是指挥不动。”
“还有感应,说明墨武士并没有受到攻击,或者说即使受到攻击,强度也不大,因为它还没有毁坏。”田常分析道:“看来这九旋流沙形成了一个天然迷阵。”
“而且这迷阵并不是混淆方向感,因为墨武士并没有什么方向感,只会朝着既定目标前行,不会受幻术影响。”他条理清楚,迅速总结:“可能是颠倒空间之类。”
不得不说田常被任命为这一行人的首领是很有道理的,他表现得很理智,思路也很明确。
“你就说怎么办!”田勇记挂着自己的昂贵傀儡,十分不耐烦。
田常静静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然地避过视线,才道:“如果你很着急,或者你有什么好主意,那你可以自己去找你的傀儡。我不拦着。”
这话就他娘的不讲道理。
不是你让我派双翅傀儡探路的吗?现在出了事情让我自己解决?
田勇直欲就此翻脸,真个自己去闯一闯,但他好歹没有蠢到家赌气是没问题,但自己真个往里闯,那不又给田常探一次路了吗?而且跟别人置气,拿自己冒险,怎么看也怎么冒傻气。
他铁青着个脸一言不发,也就是在田常面前服了软。
田勇不是什么附庸家族的人,在田家内部的关系不比他少。
田常稍作敲打,见好就收。先埋下一颗种子即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服。
“公羊路。”他转过身,问队伍中一直沉默的道袍男子:“你专研阵法,可看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