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秦弈的表情,安安心惊胆战地垂下了目光。
她终于确定秦弈那天跟她说的话绝对不是无心,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龙子!
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她安安是知道内情的。
安安感觉如坐针毡,再也呆不下去,急匆匆地起身:“天色已晚,安安告退”
说着匆匆就走。
直到要拐过廊道,秦弈忽然喊了一句:“安安。”
安安吓得踩了自己的裙子,“扑通”摔倒在地。继而蚌壳下意识护体,变成了一根地滚柱子,咕噜噜地滚了好远才撞在墙上不动了,两只小脚还露在蚌壳底下一抽一抽。
秦弈一肚子恼火都被这场面看笑了,忍不住道:“其实你这个特殊天赋只要发挥出来,什么大王都会看得乐呵呵的,比吹笛子好多了。”
小柱子里传来声音:“就是因为这个让大王勃然大怒的。”
“说明你们大王没有一颗童心。”秦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锋忽然一转:“不但没有童心,还有害人心。”
小柱子抖了一下,不动了。
秦弈声音转为柔和:“安安,这几日相处,我确定你是极为善良的姑娘,面对这样绝一族之根的事情,你真能无动于衷么?”
安安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从柱子里传出声音:“大王没打算绝根”
“也许它另有目的,没打算绝根。”秦弈冷冷道:“事实上想绝根也绝不了,天无绝人之路,羽人又不是没了建木不能活,无非离开海中换个地方,去寻木城,去神州,哪能没有容身之地呢?便是繁衍之泉出了问题,大不了放开怀抱和其他族群正常结亲,总是能存活下去的,对不对?”
小柱子不说话了。
“但这终究是拿一族之本来胁迫,一旦羽人不满足它的念头,就只能背井离乡,离开这生长数万年的岛屿。”秦弈道:“这纵使不是绝根,也是胁迫,是勒索!”
小柱子还是不说话,看似慢慢地正在调整方向,试图直接往外滚。
秦弈叹了口气:“安安。”
安安实在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不要逼我了,我真说出来,导致你们和龙子冲突,以后我蚌族就别想继续在这海中生存了。”
秦弈道:“我不会傻乎乎去冲突的,更不会出卖你的。”
安安道:“先生你又是何苦呢,羽人都把你软禁了,你何必为她们殚精竭虑?”
“她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秦弈柔声道:“安安,如今你我虽然不以师徒相称,我也实在没教你什么,但也算有个师徒缘法。将来若是你们蚌族遇到事儿,我也是会一样当自己的事做的。”
狗子翻了个白眼,看他哄小姑娘。
安安也没被哄,沉默了一阵子,还是道:“九大王要的只是凤羽而已”
秦弈摇头:“别骗我。光是图谋凤羽,绝对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种事闹不好要使麾下最强种族离心离德,龙子虽强还没到可以彻底割舍羽人族的程度,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宝物冒此奇险,孰轻孰重它们分不清吗?它是貔貅,又不是贪得蒙蔽了理智的饕餮。”
狗子大怒:“你们人类怎么回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拿我做例子?”
安安顿了一下,惊恐道:“谁、谁在说话?”
狗子从戒指里探出脑袋:“你能不能把脑袋从柱子里拿出来再问这种问题?”
安安偷偷把蚌壳打开一道缝,一眼看见一个圆溜溜的黑毛球从戒指里探出上半身的半球,下半身还呈雾态状跟个小尾巴塞在戒指里一样,一对小手扒拉在戒指边缘,两只眼睛大大的,怒目圆睁的样子,可怎么看都萌。
“它、它好可爱啊,它是什么宠物?”
狗子跳了出来,圆溜溜的在地上跳了两下,叉腰:“老子是饕餮!”
安安:“?”
秦弈叹了口气:“它真的是饕餮。前几天圣木之上黑白气旋,当时你是在岛上小城堡里的,应该有所知。”
安安想合上蚌壳,可又实在合不起来,眼前所见的黑毛球和饕餮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对饕餮这个名称的天然恐惧感都被压没了。
怕不起来啊。
秦弈介绍狗子也是有原因的:“安安,你知道,饕餮才是建木原生的奇物,它对建木的了解比龙九子绝对差不到哪去。也就是说,我若揭破貔貅的意图,它们只会当是饕餮看破的,而不会指向你,你尽可放心。”
安安默然。
龙子对羽人做的事,她一个善良的姑娘当然看不下去,连秦弈被冤屈她都看不下去,所以之前才会不忍心地来“探监”。之所以不敢说话,那完全是为了蚌族考虑,蚌族可是龙子附从,她们更是贿赂九大王才得以安生的,怎么敢得罪了九大王?
如果有两全之法,既可以心安,又不得罪九大王,她内心深处是愿意的。
只是并不敢因为秦弈这么一句话就做决定,那关系的是全族的未来。
狗子叉腰道:“实不相瞒,此地是我老家,等我再恢复得稳当一点,肯定要回来,囚牛霸下那些二货不会把我拒之千里,没多久这里就是龙十子,不是九子。你怕得罪貔貅,不怕得罪我?”
安安直了眼睛:“你不是龙子啊。”
饕餮理直气壮地重复着之前对秦弈说过的话:“天下皆我爹!”
秦弈翻了个白眼。
唯有不要脸,才是天下无敌。
安安真的被这不要脸的镇到了。
如果将来饕餮真是龙子之一,她们怎么办啊?
要么得罪九大王,要么得罪十大王?不对,这饕餮的修为
安安发现这饕餮已经乾元圆满。
九大王还没有这修行呢到时候这饕餮的排行还不知道第几,她蚌族得罪得起吗?
狗子得意洋洋:“你说出实情,我们还能替你遮掩了,我也乐意对外吹牛是我看穿的,才不会把功劳给你。你得罪貔貅的可能性很对不对?”
好像很对
狗子续道:“反倒是你不说,你现在就得罪我了,嗷呜!”
黑毛球忽然变成了恐怖的凶兽。
安安吓得花容失色,刚刚已经站起来的身子扑通又坐回去了。
“砰!”秦弈一巴掌拍在凶兽后脑上:“喂,别太入戏了!”
凶兽变成了黑毛球,无语地看着秦弈:“不吓她,她不肯,你怜香惜玉个屁啊?”
秦弈摇摇头:“不用吓人。”
继而转身对安安伸出手去:“来,别怕。其实我们不说饕餮的事,这次的音乐会,我竭尽全力,替你跟囚牛打好关系,是不是能略微安你之心?”
安安怔怔地看着秦弈温和的脸,伸在面前的手安详温暖。
她抿了抿嘴,没有去搭他的手,自己撑着站了起来:“这次的事,不仅有九大王,关键是五大王。”
秦弈眯起了眼睛。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了貔貅,还有睚眦。
龙九子并不全是瑞兽,正如饕餮也在某些传说中属于龙子一样,人们并没有把龙九子当成尽数祥瑞看待。
狗子也说了,它们的善恶观不一样,别把人类的善恶往它们身上套。
如果貔貅还有瑞兽守财之意,那睚眦的意象就不见得好了。
那是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