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地上的积雪被马蹄踩得四散。
一队马匪打扮的轻骑,停在了金唐两国边关的一个隘口处。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用半张灰巾遮着口鼻,只将眼睛露在外面。
风雪里,他骑着马,在隘口前走了几圈。仔细地将隘口上下又打量了一遍,才点了点头,用一口金国话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给大王传信,说这一处关口没有问题。”
他们已经在这个隘口附近绕了几圈了,可以确定没有一个唐兵。
这就是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前段时间,有一个中原人写了一封信给大王,信中的具体内容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对方说出了几个可以绕过唐兵布守的隐秘关口。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的,而这已经是最后的一处关口了。
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看到过一个驻守的唐兵,而附近的山林里也被他们探了一遍又一遍,排除了有埋伏的可能。
一只飞鹰带着消息,从队伍中被放了出去,消失在了漫天的雪色里。
而是骑兵队则是在隘口前又徘徊了一会儿,接着穿过了隘口,奔入了深山之中。
他们还需要再试一下,这些关口是否真的能绕道唐军的防线之后。
就在他们离开后的不久,一个黑衣人也出现在了隘口前。
他的怀里抱着一把破剑,在半道中蹲了下来,伸手摸过了地上凌乱的马蹄印,大概是想了一会儿什么。
随后,又抬起了头来,起身顺着凌乱的泥雪走进了隘口里。
飞雪之中,那个黑色的人影显得单薄沉寂。
对于住在边关附近的村人们来说,最近的边关不知为何安定了许多,没有了马匪,没有了山贼,进出关外不需要再担心路上的安全了,村里也不用再受劫掠。
这段日子无疑是过得很平静的,而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平静就已经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边关又多了不少官兵,但是很显然,只要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他们也不会去多管。
淮口村,冬雪的日子里村人们都不会怎么出门,只想在家里点上一盆火炭,然后在火边窝上一整天。
这使得这天的村子里显得很安静,只有几个小孩在村道上玩着雪,偶尔发出几声追跑的笑声。
也使得接下来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显得很是明显。
“嗒嗒嗒嗒嗒!”
密集的声音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震动打破了这个小村庄的寂静。
村民们对于这个声音很熟悉,哪怕他们已经近一年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这是马蹄的声音,而这么急促的马蹄声,通常都会带来不好的事情。
几乎第一时间,几个村人就已经跑出了门带回了自家的孩子,然后把房门锁了起来。
只留下了一个小姑娘还待在路的中间,她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所以也没有人管她。
她只是在村口静静地站着,听着马蹄声越来越重,直到看到了一队人马停在了村子的前面。
村人们都惊恐的躲在窗边,透过窗户,他们也看到了来人,是马贼来了,对方身上的装束让他们确定了这一点。
但同时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马贼,只是粗略的看去,就足足有上千人。
有的人当即就吓得跪坐了下来,有的人则是已经哭出了声。
金国骑兵之中,领头的中年汉子看到了面前唐人的村落,站了一会儿,淡淡地举起了自己手里弯刀,开口说道。
“处理掉。”
他们不能让人看到他们来过。
村口的那个小女孩还是站在那里,显得很平静,可能是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可能是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害怕了
但当骑兵们纷纷拔出了身后的弯刀,准备冲上前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和村子的中间。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他只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怀里抱着一把破烂的剑,低着头站在雪地里。
金国的骑兵头子皱了一下眉头,开口喊到:“来者何人!?”
这是他当年,同一个唐国的商人学的唐话,事实上他也只会这么一句。
听到了骑兵头子的喊话,黑衣男子好像是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只见他缓缓地拔出了怀里的剑,放在了身前的地上,任由着它微微陷进了脏乱的积雪里。
那真的是一把很破旧的剑,剑身上满是伤痕,剑刃上带着各种卷口,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一把剑的模样。
但黑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只是抬起眼睛看向了身前的骑兵,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开口说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来杀人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他的剑说的。
金国的骑兵自然是听不懂他说的话的,但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们也没害怕的必要。
见到男子拔了剑,骑兵头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举起了手里的弯刀喊道。
“杀!”
一瞬间,风雪一乱,上千名骑兵催动了身下的战马,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冲向了村子。
他们会杀掉他们见到的所有人。
而黑衣男子也默默地将手放在了身前的剑柄上。
他会杀掉冲来的所有人。
当两者撞在一起的时候,是一道剑光伴随着血色一闪而过,随后就是战马嘶鸣,人声哀嚎。
在一片烟尘和飞雪里,除了站在村门口的小女孩之外,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直到天边日暮,村子前面的烟尘才是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仓皇地逃进了山谷里,而地上留下来的,是一片尸首和血迹。
血色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那个唯一还站着的人影。
“咔。”
无数的尸体和断刃之中,黑衣男子收起了剑,转过了身来。
也是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个依旧站在村门口的小女孩。
她没有逃走,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点溅上的鲜血。
男子默默地走到了女孩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停了下来。
他在等她说话,因为她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女孩发出了声音。
“我可以跟着你吗?”她问道。
男子的手上,鲜血流着,头发和脸上的血污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模糊不清。
他看了女孩一会儿,半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不行。”
说着,他抬起了手来,似乎是想要擦去女孩脸上的血迹,但是那只手却又停在了半空,因为他发现他手上的血迹更多,是擦不干净女孩的脸的。
他知道女孩或许经历过什么,但他没有办法让女孩放下,因为他自己的身上早也已经是血债滔天了。
“抱歉。”最终,他只是不轻不重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从女孩的身边走了过去。
之后他要回一趟中原,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他刚才杀死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马贼,而是金国的士兵。
理由很简单,他认识他们腰上的令牌。
至于为什么要回一趟中原,因为如果要把金国人杀个干净的话,他需要一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