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妃宋氏他当然认识,可是除了宋氏,别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宋氏抬的是谁?出什么事了?
落雁小心的瞄着他,心里又是气恼又是鄙夷的恨不能给吴世承一个耳光,都带他看到这份上了,他还是茫茫然什么也没看明白!这吴家的灵气大概让吴贵妃一个人全占光了!
落雁慢慢转着眼珠想了想,装模作样的挪到车门口,掀起帘子和金环嘀咕了半天.
放下帘子,轻轻挪到吴世承身边,俯在他身上,亲呢的咬着耳朵低低的说道:“金环打发婆子过去听壁角了,听她们说话的意思,那榻上的病妇人,说是林相的夫人,那些人叫她肖夫人,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接肖夫人去治病!
这事真怪,丞相家夫人还要别人接去治病?还有啊,丞相夫人不住相府,跑这儿来做什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吴世承听的脑子一时卡住般定在了那里,林相先头有个夫人姓肖,这个他当然知道,可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个肖夫人?这是哪跟哪?
落雁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吴世承,虽说恨不能咬他一口把他咬醒了,可也只好耐着性子再去点拨他:“唉哟,爷!说不定是林相爷金屋藏娇呢!跟爷一样?”
落雁推着吴世承,吴世承总算醒过神来,跳起来重重拍了下车厢板叫道:“必定是这样!”
落雁咽了口口水,扑到吴世承怀里,用力扯着他的耳朵笑道:“这事有意思!你看看人家,藏个美人儿是用尼姑侍候着的,多么气派!要不爷把那个老尼姑捉过来问问,说不定她那庵里还藏着不少美人儿呢!”
吴世承渐渐反应过来,仿佛没听到落雁的话,紧拧着眉头困惑道:“不对!肖夫人是林相先头的夫人……要是个美人儿,大皇子妃怎么会过来?不对!这事有蹊跷!林相真跟大皇子勾到一处了?”
落雁连连眨着眼睛,暗暗松了口气,娇滴滴的似真似假的嗔笑道:“爷说的什么啊,奴家听不懂,奴家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就爱新鲜,有了新欢,就要抛了旧爱!听说林相也是个风流人呢!肯定是中了状元就赶紧换个美人儿当媳妇呢!”
吴世承卡牢的脑子总算转开了,重重的拍着大腿,突然在落雁脸上猛亲了一口:“小心肝儿,你真是爷的福星!你自己回去,爷得赶紧进宫报信去!”
落雁一把拉住吴世承,笑着说道:“爷真是个急性子!这事还没弄明白呢,爷要进宫,也得把事情前前后后弄明白了才行,那可是当朝丞相,爷要是弄错了,当心挨板子!”
吴世承听落雁说的在理,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去,绞着眉头迟疑起来.
落雁暗暗叹了口气,只好接着建议道:“爷让人悄悄的把那个老尼姑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这事儿她必定清清楚楚!再让人看着那个抢走肖夫人的,不就能弄明白了?爷说呢?”
吴世承一听还真对,伸手抱过落雁亲了一口夸奖道:“小宝贝儿,你真聪明,你放心,这事爷若得了彩头,必定忘不了你,爷接你进府,如何?”
“哼!你那府有什么好进的?进府受你那个母老虎的气啊?我才不受那份闲气了,你要是得了彩头啊,就给我在城里买处五进的院子,再买上十几个懂事的丫头婆子,我还要买个厨娘!”落雁拉着吴世承娇嗔道。
吴世承不停的点着头:“行行行!怎么都行,要不,把那老尼姑抓到你那院子里审?”
“你呀!”落雁手指软软的点着吴世承的额头:“这可是城外,白云山!到太平府跑的再快也得一个时辰呢!真审出什么急事来,爷想急死自己啊?!”
吴世承急忙点着头,想了想,兴奋的眉毛几乎飞出脸,掀起帘子正要探头出去,落雁一把拉住他笑道:“爷的小厮,我没让跟过来,让金环在这儿看着,咱们赶紧回去。”
吴世承急切的拍着车厢板,示意赶紧回去,落雁掀帘子叫过金环交待了,车子往前冲了几步,急急的赶了回去。
慧清师太看着宋氏一行人转眼进了林子看不到了,担忧而焦躁的在院门口连转了几个圈。
接到清风庵小尼姑送的信,她就放了信鸽,可就是不知道林相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就是立时看到,再从太平府赶过来……
慧清师太咽了口苦水,她守肖夫人守了十七年,守到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守着!好象守着,就为了等她死。
慧清师太步履迟缓的在院门不远处的树下枯草丛里盘膝坐下,等着林丞相过来。
金环紧张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小心翼翼的猫在离刚才停车的地方不远的灌木丛后,不敢紧盯又不敢不盯的瞄着慧清师太。
看了小半个时辰,吴世承身边的几个小厮提着棍一路急跑过来。
金环暗暗松了口气,将端坐在树下,如同入定般的慧清师太指给了几个小厮,眼看着几个小厮兴奋的猫着腰摸过去,只一棍就打晕了慧清师太,一人抱头,一人提脚,往不远处的车子急奔过去。
金环眼看着车子走远了,双手合什不知念了句什么,从灌木丛中跳出来,提着裙子狂奔到谷雨庵前,扬声叫着院子里的尼姑,一幅颐指气使的模样叫道:“这位师父,你听着,我是宋府的!我们姑奶奶打发我送句话过来,你们家慧清师太,跟赵居士一起,去山那边我们宋家别院做客去了。
我们姑奶奶说,要是林相来,就跟林相说一声,是大皇子妃把人接走的,要找,让他到宋家别院找去,话传到了,我走了!”
说完,不等小尼姑反应过来,提着裙子往落雁那间院子相反的方向狂奔而逃,绕了个极大的圈子回到院子里时,累得脸色苍白、一进院门,就直直的软倒在地。
落雁早就等在院门口了,急忙扶着她进屋。
落雁倒了杯茶递给金环,抚着她的后背,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低声说道:“送你的人已经来了,你赶紧走吧,在寿县等我。”
“那姑娘你?”金环急促的喘着气问道。
落雁握了握她的手,低低的说道:“五爷说了,我暂时不能动,我要是这会儿就走了,万一吴世承回来找我,找不到人……咱们做了那么多,可都白做了。
你放心,五爷是个仁义的,先头让人专程送杜嬷嬷回去,如今又单拨了两个人送你,连你们她都肯这么照顾到,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赶紧喘口气就启程吧,不能让人再看到你了。”
金环连连点着头,落雁从怀里拿了只荷包出来,递给金环:“这里头有一百两银票子,还有几块碎银子,你拿着以防万一。”
金环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软着腿站起来,落雁送她到后角门,看着她上了辆半旧车子,两个护卫一个赶车,一个骑马,护着金环朝着北边一路奔远了,才关上角门,背靠着门,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扭着腰肢,款款的回了正屋。
林丞相疾奔出府,疾奔出城,疾奔往白云山下……
李小幺得了信儿,长长的舒了口气,好了,该动的,都动了。
林丞相从谷雨庵得了信儿,急的顾不得多想细想,连马也没下,纵马往山那边宋府别院疾驰而去。
林丞相在宋家别院门口下马时,这信儿,大皇子妃宋氏得了,李小幺得了,吴世承也得到了。
李小幺缓缓坐到榻上,闭上眼睛静默了半晌,睁开眼睛,面冷如霜,吩咐淡月取纸墨来。
淡月研好墨,取了张上好的金栗纸铺好,姑娘虽说字写的不能见人,可这纸还一定要最好的。
李小幺细细挑了支玉管狼毫,坐直身子,调了调呼吸,缓缓默写着陆游和唐婉儿的那一对词: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李小幺拿捏了半天才写好,放下笔,举起来念了一遍,皱着眉头有些闷气,还是有些不合适。
可她能记得的诗词实在有限,当年要不是和人争吵那陆游到底是深情还是薄幸,拿了这首词举证陆游逼死了唐婉儿,只怕连这个也记不下来。
唉,就这么用用吧,反正等这两首词传出去的时候,乱也该乱起来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计较这词中不合适的地方。
淡月从背后探头看着李小幺手里的词,细细念了两遍,用帕子按着眼角,指着后一首词伤感的说道:“姑娘怎么写出这样的悲声来?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