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答应了,将李小幺的马又牵回后面。
吕丰抱着李小幺骑到马上,和脚店的伙计打听了城外水家别院的方向,迎着几乎已经落进地平线的夕阳,出了城门。
秋风轻吹,带着田野里的花甜叶香,李小幺深吸了口气,用力拍着吕丰的胸口,“唱歌!你!唱只歌给我听!快!”
吕丰怪叫起来,“让我唱歌?!我又不是歌伎!”
“唱!我不嫌你唱得难听!天气多好啊,唱一支吧,你会唱什么歌?”李小幺不依不饶。
吕丰仰头想了半天,“我说过我不是歌伎!还真没有会唱的歌,要不我念诗给你听吧,念诗跟唱歌差不多!”
“好!念吧!”李小幺挥手答应了。
吕丰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泄气的商量道:“诗也想不起来了,要不我念道德经给你听,这个我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李小幺揪着吕丰的前襟,笑得几乎从马上滑掉下去,吕丰被她笑得念不下去了,干脆跟着李小幺放声大笑,两个人笑的归巢的鸟儿们尖声鸣叫着从巢里重又飞了起来。
两人信马由缰,奔着眼看要落尽的晚霞,由着马小跑前行。
走了没多大会儿,吕丰勒住缰绳,困惑的看着前面不远两丈多宽的小河,不是说过了一座小桥就是吗?这河有了,桥呢?
李小幺往前探头看着小河,“唉哟,走错了吧?”
“没事,这么条小河算什么!随便这么一跳,就跳过去了,你抓紧我,我带你跳过去!哈哈,跃马长河!”吕丰勒着马往后退了十来步,准备纵马跳过去。
李小幺兴奋的揪着吕丰的前襟,连声叫着好,等着他跃马小短河。
吕丰抖动缰绳冲向小河,这一跃马,直接跃河里去了。
李小幺一声’冲啊’没喊完,身下一空,就掉进河里,猛灌进了一大口水,没等她开始尖叫扑腾,就被人抓着腰带拎出了河水。
李小幺呛得猛烈咳着,眼泪鼻涕横流,也顾不上看是谁救了自己,两只手只胡抓乱指,吕丰!吕丰还在河里呢!
长青看着浑身上下滴着水,落汤鸡一般的李小幺和吕丰,苦恼的一声接一声的叹气。赶紧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小心的将李小幺裹住。
李小幺冷得一阵接一阵的哆嗦,脸色青一块红一块,酒倒是一下子醒了,扯着嘴角冲长青道谢:“谢谢你。”
“五爷不用谢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要冻病了。”长青将自己的马让给李小幺,用手托着李小幺的脚送她上了马。
吕丰拧着衣服上的水,上了另一个护卫让出的马,懊恼不已的紧跟在李小幺后面,急急往忙往别院奔回去。
李小幺头发里滴着水,脚底下淌着水,紧裹着斗篷,跟着小厮一路狂奔进自己的院子,一头扎进净房,顾不得谁跟谁,胡乱扯掉衣服,跳进那桶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才长长的透过口气。
还没到八月中,怎么就这么冷了!
一个小丫头贴着桶壁缓缓往里又加了些热水,李小幺舒展开手脚,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由着后面的丫头手脚轻柔合度的帮她洗头发。
指肚缓缓揉着头皮,有规有度的按着头上的穴位,嗯!这个丫头头发洗得好!
嗯?那个苏子诚说,给她挑的丫头,送在京南府外的水家别院!这是她的丫头?
………………
长青半边身子水淋淋的垂手站在苏子诚侧前,垂着眼皮禀报:“回爷,小的找到五爷和吕爷时,两位爷正挨车尝新酒,之后两位爷去京南府头牌莞花楼上呆了小半个时辰,出城路上遇到几个无赖寻事,被吕爷打了,小的让人把几个无赖送进了京南府衙门,过小沙河,两位爷纵马跃河,连人带马掉进河里,这会儿先回去沐浴了。”
水岩听得半张着嘴,片刻,急忙转头看向苏子诚。
苏子诚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叫他们换好衣服过来见我!你下去歇着吧。”
长青和两个小厮垂手退下,歇着的歇着,传话的传话。
“吕?是信阳吕家子弟?”水岩小心的问道。
苏子诚慢慢呼出一口气,“嗯,天师幼子。”
水岩眉毛往上挑,满肚子疑惑,看着神情不善的苏子诚,没敢多问。
没多大会儿,两个小厮回来禀报:吕爷说病了,五爷醉得叫不醒,都已经歇下了。
水岩看着几乎压不住怒气的苏子诚,突然涌起股想大笑的冲动,急忙扭过头,痛苦的将那股已经涌到喉咙口的大笑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两位都是妙人儿,往后要好好结交结交!
李小幺对于几个丫头的好奇,被苏子诚的召见打断,这会儿,她这酒最好不要醒,现在不能见他,干脆闭上眼睛,她醉倒睡着了。
被人搬到床上没多大会儿,李小幺这假睡就化入真睡。
这一觉睡的一枕黑甜,不过,第二天醒来的倒不晚。
晨光穿过棱花窗,透进绡纱帘,李小幺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外面轻盈的脚步声时有时无的响着,纱帘外人影闪过,纱帘掀起,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丫头眉眼带笑,声音轻柔恭敬,“姑娘醒了,我让海棠炖了秋梨红枣水,姑娘漱了口,先吃一碗再起来可好?”
一边说着,一边挂起帘子,李小幺双手撑着,懒懒的坐起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丫头。
头发乌黑光亮,绾成垂挂髻,一边系了一串赤金百果串,容长脸,五官并不很出色,身量苗条,上身一件月白绫掩襟紧袖短衣,下面一条极宽大的白绫裆裤,外罩一条长及膝盖的淡蓝素绸笼裙,裙子下垂出条系着玉石禁步、长及脚面的大红宫绦,整个人上上下下透着一般养眼的爽利。
见李小幺上下打量她,目光闪了闪,垂手站着,任李小幺打量,一看就是个极其机敏懂事的。
李小幺坐起来,由着她在背后垫好靠垫,两个小丫头一个用红漆托盘托着两杯水,一个捧了只雕花漱盂,垂头侍立床前。
俏丽丫头从托盘上取了杯子递给李小幺,捧着漱盂的小丫头轻悄的跪在床前,将漱盂举到李小幺面前,李小幺接过杯子漱口,水里有淡淡的咸味,第二杯温水里就没有了咸味,李小幺也漱了。
两个小丫头退出屋子,另一个丫头托了碗秋梨红枣水进来,李小幺喝了,再次漱了口,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先进净房洗漱。
净了面出来,李小幺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背后的小丫头轻缓有度的通头发,俏丽丫头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几件轻蓝淡粉的衣裙出来,抖开件灰蓝底绣蓝花宽幅裙,笑道:“姑娘看,今天就穿这件衣服可好?”
李小幺扫了眼裙子,没有答她的话,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在这里当差的?”
“回姑娘,奴婢叫紫藤,并不在这里当差,奴婢昨天跟着水二爷刚到,是专程指过来侍候姑娘的。”紫藤一脸恭敬,解释很仔细。
李小幺露出一脸惊讶,转头指着其它几个丫头,“那她们呢?”
“回姑娘,她们也是昨天一起过来的,一起过来了十二个,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要不,现在把人叫进来,姑娘看了看?爷说了,姑娘若看着顺眼,就留着用,要是不喜欢,就让人再挑几个送过来。”
紫藤详详细细的答着话。
李小幺点头。
紫藤去外面叫进了众丫头,片刻功夫,李小幺面前就齐整整的站了两排。
前面一排四个,紫藤居左,其余三个穿着打扮和紫藤差不多。
李小幺瞄了眼紫藤,吩咐道:“都自己说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原来在哪里当差,有什么擅长没有,是谁吩咐你们来的。”
紫藤也不客气,先上前半步,福了福恭敬答道:“回姑娘话,奴婢紫藤,今年十八岁,原是王府外书房二等丫头,奴婢会写字,是如月姐姐点了奴婢过来的。”
“王府?哪个王府?如月姐姐是谁?”李小幺追问了一句。
紫藤脸上闪过丝诧异,垂眼回道:“回姑娘,是歧王府,如月姐姐是王爷身边的大丫头。”
李小幺轻轻’噢’了一声,歧王啊,这是苏子诚的丫头。
紫藤见李小幺没再问话,轻轻退回半步,垂手侍立。
紧挨着紫藤的丫头上前半步,接着答话:“回姑娘,奴婢淡月,今年十七,原是王府落晴轩三等丫头,奴婢会做针线,也是如月姐姐挑奴婢过来的。”
李小幺一边听着淡月的话,一边仔细打量着她,凤眼,脸颊鼓鼓的,嘴唇稍有些厚,一幅忠厚相。
“淡月,这名字真好听,谁给起的名?你们王爷吗?原来一个月多少月钱?”李小幺随口问道,
“回姑娘,名字是如月姐姐起的,原来的月钱是一两银子。”淡月垂手答道。
李小幺暗暗吸了口凉气,三等丫头就是一两银子月钱!苏子诚这歧王府挺阔气,这真是要要了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