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身体有恙,我要带她去瞧大夫,樱子小姐,我打算先告个假,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吴天霖即可,他会配合您的。”陈淼道。
“哦,琴老板身体有恙?”
“是的,要不是罗家巷的案子突然发生,我早就带她去看大夫了,今天不能再拖下去了,已经跟大夫约好时间了,若是再不去,人家大夫就该拒诊了。”
“三水君先忙。”池内樱子点了点头,虽然破案很重要,可现在没什么线索可言,人家老婆生病了,要去看大夫,总不能硬把人扣下吧,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多谢。”
陈淼叫上小七,回家接了梁雪琴和巧儿一道。
名医贺云笙,找他看病,那是需要预约的,而且看病很贵,一般人是瞧不起的,所以,得提前过去。
陈一凡先一天排队取的号。
没有取号,那根本看不了,名医那是有自己的态度的脾气的,就连日本人找贺云笙看病也得如此。
医生救死扶伤,日本人眼里,这种人是不敢得罪的,尤其是名医,谁知道,哪天你会不会求他救命?
“梁雪琴!”
“来了。”陈淼陪着梁雪琴坐在候诊的椅子上,听到有人叫唤梁雪琴的名字,赶紧应和一声,“雪琴,到你了。”
“病人进去,病人家属只许进去一人。”守门的小厮看了梁雪晴和陈淼以及跟在后面的巧儿和小七,公式化的说道。
“行,我是病人的丈夫,我跟进去就行。”陈淼从善如流,既然是看病的规矩,那遵守就是了。
小厮点了点头,领着陈淼搀扶着梁雪琴走了进去。
一阵中药药草味道钻入鼻孔。
味道不是太浓烈,但感觉还是挺好闻的。
屏风后面,一位年纪花甲医生,端坐在那里,边上还有一个中年人,应该是名医贺云笙的徒弟之类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见到第三个人。
然后就是桌上摆了一摞医书,还有笔墨纸砚,药方纸笺是洒金的,这一张纸估计都抵得上普通老百姓一顿早饭钱。
当然,这也是为了防伪。
“大夫,你好,这位是我太太梁雪琴”
“你不要说话,让你太太说。”贺云笙直接打断了陈淼道。
“贺大夫,我是两天前的夜里,突然胃不舒服,反酸,呕吐,吐的十分厉害”梁雪琴道。
“嗯,你们两个刚结婚?”
“大夫,您这都能看出来?”梁雪琴惊讶一声。
“呵呵,如果不是新婚夫妻,你先生会这样紧张你的病,而且从进来到坐下来,都牵着你的手没有松开吗?”贺云笙呵呵一笑道。
梁雪琴脸颊微微一红,想要挣脱松开,却被陈淼死死的抓住了,动弹不了。
做大夫的,要是没有一点儿眼力,那趁早改行好了,即便是给人看病,那也是庸医,望闻问切,第一个技能就不过关,还指望他后面能行?
“你们不要难为情,我老头子没那么古板。”贺云笙呵呵一笑,“陈太太,我给你先把一下脉。”
“好的。”梁雪琴伸出右手臂放在桌上。
五分钟后,贺云笙又让梁雪琴给他看了舌苔,然后点了点头:“你们应该去医院检查过了?”
“嗯。”
“来找我确诊的,对吗?”贺云笙微微一笑。
“是。”
“恭喜你们,没错,是喜脉。”贺云笙冲二人微微一点头。
“贺大夫,您说真的?”梁雪琴和陈淼闻言,都激动不已。
“陈先生,老夫行医数十年,经手诊断的怨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鲜少有出错,你太太虽然怀孕时间稍短,但我还是能够把出她是喜脉,只是她这个孕吐反应比较严重,需要进行一下调理,加上我看了一下她的舌苔,脾胃虚弱,需要补充营养,我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给你们开一副方子,回家吃着,半个月再过来,如何?”贺云笙道。
“那就太好了,贺大夫您尽快开药方。”
“嗯。”贺云笙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还有一点,提醒一下你太太,怀孕期间,生的,冷的,辣的都不要吃了,要忌口,容易滑胎的是薏米、红花之类的都不要碰,尤其是麝香,那个若是喜欢熏香的,也可以停掉了,平时都注意保暖,适当走动,不要提重物,当然,陈先生也不会让太太干重活儿了。”
“那是,嘿嘿”
“还有你这个做丈夫的,要经常陪陪你太太,她怀着孩子,情绪上是有些波动的,丈夫和家人的陪伴是最有效缓解情绪的办法。”
“知道,我听贺大夫您的。”陈淼频频点头,“这诊金多少?”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代表着希望,我给孕妇看病,全凭患者心意,给多少都行。”贺云笙道。
“老师”一旁中年人惊讶的疑惑出声,但是被贺云笙伸手制止了。
“行,贺大夫既然这么说,那陈某人也不矫情了。”陈淼从口袋里掏出两封银元放在了桌上。
贺云笙脸色微微一变,可话都说出去了,他若是不收下,倒是显得他自己不够洒脱了。
“多谢陈先生了。”贺云笙微微一笑,示意中年人将两封银元收了下来。
“贺大夫,告辞,半个月后,我们再来!”陈淼搀扶着梁雪琴,拿了药方,从里面退了出来。
“老师,您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说?”待陈淼和梁雪琴离开后,那位中年人模样的人这次开口问道。
“你知道这对夫妻是谁吗?”贺云笙看了自己这个学生一眼,淡淡的问道。
“她们是谁?”中年人一愣,奇怪的问道。
“男的你或许不认识,但这女的,你一定听说过,梁雪琴,名满沪上的评弹皇后,这你总该知道的吧?”贺云笙微微一笑道。
“啊,是她呀,难怪我刚才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她不是嫁给76号的一个汉奸”中年人下意识的掩住嘴巴。
“这种人,咱们不迎合,也不得罪,不过,我看这陈先生相貌堂堂,待人接物也相当客气,有礼貌,也是个有教养和素质之人,怎么就委身76号做了汉奸呢?”贺云笙摇头一叹,唏嘘一声。
“这有什么,那汪兆铭不也是相貌堂堂,还是南京国民政府”中年人哼哼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
“老幺,慎言。”贺云笙立刻轻咳一声,提醒自己这个最小的学生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
“还有,此事儿不得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家里的任何一个。”
“老师,这是为何?”
“你以为这两封银元的诊疗费是好拿的,这是封口费。”贺云笙解释道。
“可他也没说,不让我们说出去吧”
“他没说,可我们是大夫,有为病人隐私保密的医德,你难道连这一点都忘了?”贺云笙教训一声。
“明白了,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守口如瓶的。”
梁雪琴没有多问,陈淼随手就给了两封银元,那是整整一百大洋,现在上海的普通工人一个月才挣十来个大洋,一百大洋那抵得上一个健壮的劳力半年的收入了。
贺云笙是名医,看病不便宜,就算权贵过来开一张药方,最多也不过三十大洋,一般人收三个。
陈淼直接给了三倍出去了。
还有,从来没有听说贺云笙看病让病人看着给钱的,权贵给钱多,走的是另外的通道,是贵宾待遇,人家也心甘情愿的给。
他们可是老老实实提前来取号,跟普通人一样排队,没有搞特殊化,按照正常情况下,只需要付三块大洋即可。
“三哥,以后,让巧儿陪我来就是了,你这么忙,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没事儿,陪你来看医生这点儿时间我还是抽的出来的。”陈淼温言道,“在家闷了几天了,今天出来,我陪你逛逛?”
“你有时间吗?”
“有。”陈淼理所当然一声,罗家巷的案子,他是打算出工不出力,再者说,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呢。
先施百货公司,已经开门了,上海可不是乡下地方,租界是洋人的地盘儿,虽然居住的巨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可洋人并不过春节,所以即便是春节期间,很多商店和商场都是营业的。
而且,这个时候营业比平日可能还要赚的更多一些。
一些娱乐场所,比如电影院,戏楼,书院这些地方,也都是提前开门的,租界如今是一块安全孤岛,躲进来的人,都不想离开。
外面兵荒马乱的,谁还在这个时候想着回老家过年,就不怕这一路上遭遇土匪或者?
所以,街上很热闹,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当然,当下的中国,能看到这份景象的,也只有上海这独一份了。
其他地方,尤其是日战区内,要么就是残壁破垣,要么就是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
“小七,你陪着雪琴他们去逛一逛,我去买药。”陈淼取了药方说道。
“好的,三哥。”小气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淼要寻找机会去见老范,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的答应下来。
“雪琴,和巧儿别走太远,我去雷允上药房给你买药去,一会儿,咱们就在先施百货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汇合。”
“好的,三哥。”梁雪琴点了点头,得知自己确实怀孕了,她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一想到肚子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就已经在脑海里盘算开了,要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开始准备了。
这是天底下即将要做母亲女人的通病。
从雷允上药方买了药,陈淼就拐进了附近的一条弄堂,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家门牌号为“301”进户门,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上摆了一盆虎皮兰。
这是他跟老范设定的暗号,这是老范的安全屋,他并不常来,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启用。
窗户台上摆放虎皮兰意思是人在家和安全,如果摆放仙人掌的话,那就是人不在家和危险。
其实,就是将窗外和窗内的两盆绿植调一个个儿,这样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是故意为之,但是这种布置,若是在经验丰富的老手眼中,那就无所遁形了。
只不过,没有太紧急的情况下,陈淼也不会跟老范在安全屋这边碰面。
门搭子轻声叩了三下。
“吱嘎!”
门开了,老范戴着一顶瓜皮绒帽子,拢这手,活脱脱一个市侩小商人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面粉厂那边也停工了,工人也放假了,他这个临时会计,到了年后也干不了几天,得回学校上课了。
“进来。”
“啥事儿,非要安排这儿见面?”老范给陈淼倒了一杯热水,水还有一股子味道,他没喝,但捧在手里暖手倒还是不错的。
“我老婆怀孕了。”
“啥,这事儿你怎么不提前报告?”老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老范,这我怎么报告?”陈淼也被老范的问话给气乐了。
“也对,这事儿你也没办法提前报告。”老范尴尬不已,“不对,你们才结婚一个多月,怎么就有孩子了,你们是不是早就”
“我没那么不正经,雪琴孕吐的厉害,我们才去医院检查,说是怀上了,我们又不确定,今儿个又去找了贺云笙大夫给把脉,这才确诊了,是喜脉,还给开了安胎的药。”陈淼没好气的道。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陈淼瞪眼过去。
“别,这是好事儿,说明咱们革命后继有人了。”老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是喜事儿,你打算咋办?”
“那还能咋办,生下来呗,难道还让雪琴把孩子打掉?”陈淼没好气道。
“你们这可是头胎,打掉的话,以后就很难要孩子了,这不行。”老范摇了摇头,嘀咕一声。
“这你都懂?”
“我也是学过医的,虽然医术不精,可道理我总是知道的。”老范白了陈淼一眼,“孩子生下来也好,就是现在你这么个情况,会不会影响到自身额的安全?”
“这个倒是没问题。”陈淼道。“老家要的拿东西,我有渠道了,估计还要一个月才能拿到,家里急吗?”
“家里是着急,可是这东西急是急不来的,不过,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老范问道,“老家可是想了好多办法,找了好多条渠道,都没有消息。”
“现在日本人封锁了咱们海上通道,咱们想要的东西,就只能从日本的盟友德国那边想办法了,这钢板德国人能生产,所以,我就从哈瑞那边想办法。”
“那个德国情报特工哈瑞,他有办法?”
“我用东西跟他换的。”陈淼解释道。
“你用什么东西跟他换?”
“钨矿石的走私生意。”
“你在走私钨矿石,你哪来的钨矿石?”老范惊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假胡子都快从嘴上掉下来了。
“我手里没有,日本人手里有呀。”陈淼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