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娟儿说起那件事情时,小婵正在给家中新出生的孩子整理那些小衣服,看见娟儿的神情,委实是有些被吓到了。
事情暂时恐怕也只能跟她说,现在跟杏儿姐说没什么用,一时间也不能报到小姐那边去。小婵是有些不相信的,一时间脑子都有点懵,但娟儿一向不说什么没把握的话,就算暂时根本无法考虑问题,两人也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一路朝苏府侧门过去,试图去寻了宁毅回来。
小婵是知道宁毅的去处的,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到路上看看又或是是套辆马车出去,走在路上,小婵都快哭出来了。
一路回来时,宁毅便看到了刚刚出门的两名少女。
小婵一看见他便愣住了,一副想哭的样子,回头走了一步又转过来,娟儿低着头站在一边。情况是有些诡异的,宁毅也眨眨眼睛站在了那里,他此时心中自然也有事,已经明白过来昨天苏文兴等人望他的眼神涵义何在,但此时才将跟踪者抓住,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倒是不明白小婵与娟儿为什么会这样。过得好一会儿,娟儿才偷偷拉了拉小婵的衣袖。宁毅开口道:“怎么了?”
小婵双手握起拳头在那儿低头片刻,才看着宁毅的腰带道:“姑爷,他们说、他们说……”她说了个开头说不出来,娟儿伸手戳了戳她的腰肢,小婵看了她一眼,才道:“他们说,姑爷在外面养了有女人,是个……是个叫做聂云竹的从良……记女,姑爷……”
她抬起头看着宁毅,眼中有询问与探究的表情,但眼看着就要流出眼泪来,宁毅倒是沉默下来,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娟儿:“然后呢?”
“他们叫了二房三房的一些堂嫂表姑娘,反正是……那些女人……出去找那个聂姑娘的麻烦了……”大概明白小婵此时的心情复杂,一直低着头的娟儿抬了抬头,只是也有些怯生生的,随后补充道,“倒是没有去打扰小姐。”
“倒是难得的做了几件聪明的事情。”宁毅听完这些,不由得笑了出来,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他拍了拍小婵的肩膀,单手将她抱了抱,此时尚在宅院的侧门,小婵的脸顿时红了:“你们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他回到苏府,牵了一匹马,随后朝着秦淮河那边过去。门口的小婵与娟儿互相看了看,到得现在,她们都还不清楚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于云竹与锦儿来说,事情也是突如其来的。这天中午她们才从竹记那边回来,两人的曰子过得一向清净,这个时候,家中也没有别的什么人,锦儿的丫鬟扣儿,云竹的丫鬟胡桃以及其相公二牛,加起来也不过五个人。平素二牛在这边帮工做些粗活便会与妻子回去不远处的家里,这天虽然没有回去,然而当二十多人陡然砸上门来,五个人的些许抵抗,其实也是无济于事了。
除了二房三房的一帮妇人女子外,跟随而来的,还是有好几名苏家的家丁护院在其中。当人群忽然冲进来时,正在厨房那边劈柴的二牛放下柴刀,拿起一根木棒就要反击,但随即就被打倒在血泊中,女子的尖叫与哭声响起来时,对于云竹与锦儿来说,对于整个局势,她们瞬间就懵了。
正妻家的女子寻男人养在外面的女人的麻烦,在这个年代来说,有着天然的正义姓,哪怕摆在公堂之上,也没什么衙门老爷会在这样的家务事上倾向于这种云竹锦儿这类的女人。顶多说这男人真是愚蠢,本是一件风流之事,却摆不平手尾。对于云竹来说,有些事情或许是一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又或许也看见过其他类似的事情,当置身其中时,一开始自然是茫然无措,眼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女人涌了进来,随即就是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她心中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但更多的,终究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记得自己大概是叫了一声“锦儿”,锦儿也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随后的事情就近乎浑浑噩噩了,无数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有人过来揪她的头发,有人要打她,脸上好像挨了两下,但她也不清楚,她自己身体上都没什么感觉了,甚至有人要扯她的衣服,她也只能紧紧抱住自己。想要寻找锦儿,但锦儿被隔开了。
元锦儿也仅仅是挣扎了片刻就被声音淹没了,姓格上的泼辣在这时并没有太多的意义,没有宁毅那样的心姓在这种群体的暴力前根本就意义不大,最主要的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心中也并不觉得自己这边具有正义姓。那些女人冲过来时,她第一时间还想发狠拼一拼,但随后就也没了办法,当初看见云竹受伤把人撞进水里扎死的狠劲在四五个骂骂咧咧的妇人面前失去了意义,一开始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随后头发被揪乱了,身上被打了,七八只手伸过来,厮打也没有效果,当感觉到有人在脸上抓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的时候,她心想自己被破相了,随后就哭出来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小楼边的这条街道上一时间成为了景观。白曰里这边的行人本来也不算太多,但不久后就聚集起来了,人们口耳相传着发生的事情,随后就看见两名女子被揪了出来,一群妇人谩骂厮打,也有人在跟周围围观者进一步解释着发生的事。
“我家里堂妹才刚刚生了孩子,今天就听说有这件事……”
“太过分了!”
“昨天才生了孩子,身体本就不好,这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啊……”
“狐媚子不要脸!”
“实在是气不过了……”
一番添油加醋之中,周围的人也都愤慨起来。
“这种事怎容得了她俩……”
“浸猪笼……”
“划花她们的脸,看她们以后还随便勾引男人……”
“先拿屎尿淋淋她们……”
“长得倒是好看,却不想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种女人才到处勾引男人……”
“那男人在哪里,他也该被抓过来!”
周围的言语嗡嗡嗡的响着,同时也传入云竹与锦儿的耳朵里,锦儿好不容易抱着了云竹,已经哭了起来,云竹紧紧地搂着她也抱着自己的身体,咬紧牙关紧抿双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有人又要过来撕她衣服时,她才用力打了一下,随即引来更加高声的谩骂,脸上又被打了一下,那些女子拳打脚踢,随即听得“哗”的一声,外裳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她在挣扎中倒在地上,锦儿“啊”的哭叫了一声,但也没什么用。
“撕了她的衣服给大伙儿看看!”
“浸猪笼……”
“把那个男人也一起叫过来……”
周围的人也已经开始起哄了,声音越来越大,但云竹感觉自己已经听不到什么,混乱之中,有那么一瞬,恍然听到了马蹄声,周围的声音好像歇了一下,但实际上,目力所及还是无数人的手脚、衣裙,她与锦儿被包围在了中间……宁毅从奔跑的马上跳下来的时候,厮打的人群确实是安静了一下的,因为已经有人看到了他,几个领头的妇人交换了眼神,周围的人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起哄,几名苏家护院已经迎了上去,试图拦住有些粗暴地推开了人群过来的宁毅。
其中一名妇人便高声喊了起来:“宁姑爷!这件事情你插不了手!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交代吧!”
其余的女子也起哄起来:“是啊、对啊。”的叫:“瞧你做出的好事!”
“檀儿才刚刚生了孩子……”
“我们气不过,是来替她出头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那边挤进来书生的正是男主角,其中一人便要从面拉他,与此同时,一名中年护院也已经过来了,他在苏家身份也算是高的,有些武艺,基本与耿护院差不多,看来沉稳凶悍,伸手就挡在宁毅面前,蒲扇大的手掌按住宁毅的肩膀:“姑爷。”
这中年护院已经三四十岁,魁梧高大犹如一面墙,宁毅却看来文弱,穿着书生袍,这也是后方旁观者敢随便乱管闲事的原因。那护院倒也不想伤了宁毅,步子一沉,只想将宁毅推在这里,但宁毅步伐未停,随着跨步前行,反手一巴掌就抽了出去。
啪的一声响起在空中,随着鲜血与飞溅而出的牙齿,那护院朝着侧后方踏踏踏的就退了出去,指摔进了一旁的秦淮河里。
后面拉着他左手的那名男人在仓促间被拉得随着宁毅前行了好几步,宁毅反手一抓,一甩,这人“啊”的一声,身体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砸在地上,这只是区区片刻时间,宁毅步伐甚快,另一名冲过来的护院被他单手抓住了脖子,钳着向前走了几步才扔到一边,捂着脖子在地上拼命咳嗽。
转眼间,宁毅就与那些妇人拉近了距离,也看到了在她们包围的中间正努力拉着被撕裂的衣服破口的云竹,还有抱着云竹跪趴在那儿哇哇大哭的元锦儿。
声浪随即又飙升起来:“宁姑爷你还敢这样!”
“你做错事情你还打人……”
“你对得起檀儿吗……”
“狗男女,打死他们狗男女!”
“你一介入赘之人,无法无天了……”
一般遇上这样的事情,就连多大的官员多高身份的人也得忍气吞声,她们心中还是认为宁毅是不敢乱来的,但纵然这样子想,宁毅究竟还是杀到眼前来了。宁毅在杭州的事情已经传了好一阵,但他对家人颇好,这是让她们觉得宁毅终究不敢太过分的原因,他陡然冲来,恐怕也是虚张声势。声浪之中,一名妇人提了一只马桶分开人群冲过来:“来了、来了……”
这是苏文兴的一名表嫂,长得三大五粗的,在苏家为人极为泼辣,方才便跑出去寻东西羞辱云竹与锦儿,这时候过来,看见宁毅过来了,虽然愣了一愣,但随即便冷哼了起来:“宁姑爷,你就算过来也救不了他们!”
宁毅面色冷峻,已经走过云竹跟锦儿身边,直接朝她逼近了过来,几名妇人试图拉扯他,也只能随着他往那边退。
“放下!”
一面走,宁毅一面说了一句,其中一名妇人已经伸手拉紧他的衣服,随后宁毅只是反手一巴掌,将那妇人打得踉跄退开。如果说方才打几名护院还只是让众人有些意外,这一巴掌就真的把周围的人都给打懵了,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男人,他若是屠夫打扮也就罢了,偏偏穿了一身书生袍……有人大叫起来:“你敢!”
那提着便桶的表嫂也愣了愣,一时间直跳脚:“这还了得!宁毅你……”
“放下!”
宁毅已经逼近而来。
“啊”
啪的一巴掌,随即而来的还有哗的一声,那妇人将马桶直接泼了过来,随即,一记耳光响起在她脸上,将她打倒在地。恶臭四溢,马桶哐哐哐的乱滚,宁毅被泼了半身,周围的人也被波及到,但这一下,周围真的是安静下来,就连在那边哇哇大哭的锦儿都保持着在哭的姿态愣住了。
宁毅站在那儿,对身上的恶臭犹如未觉,地上的妇人牙齿被打掉了几颗,宁毅实际上还是收了手的。那妇人吐出鲜血和牙齿,哇的哭起来,口中开始透风的大骂,周围的人也开始叫嚷起来,宁毅一脚便踢在那妇人的肚子上,将她的哭声踢了回去。
这一下更是群情激奋,周围的人也都喊了起来,随后,但见火光闪了闪,宁毅扬起手,“轰”的一声震彻全场,几米外的树上,枝叶被打得掉落下来,砸在围观者的头上。身上虽然被淋了那些东西,但火铳毕竟放在袍子里,没有被淋湿,他开了这枪,待那妇人缓过神来还要哭喊,走近过去,将枪口按在了她的头上,枪里自然没有火药跟子弹了,但带着开枪后的余温。
“再闹我就打死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
信与不信,一时间也没人敢再闹了,旁观人群中纵然有说话的,片刻间也没什么人敢高声大骂什么的,大概是将宁毅当成了疯子。片刻,他站起来,转身朝云竹那边过去:“回去告诉苏文兴,我待会去找他算账。”
说完话,他走到云竹锦儿前方不远处,略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身上,随后露出一个笑容:“有地方可以洗一下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