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秘密出兵,终归是暴露了,没能藏住。
因为刘表将声势造得相当浩大!
他甚至给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北凉马腾和羌地韩遂等实力派诸侯,都发去了类似的邀请。
大意几乎一致:凡能砍下刘备狗头者,愿以荆襄九郡相赠,且率领荆州文武依附,绝无二话!
这可是落在纸面上的,印有荆州牧印鉴,以及刘表私人印绶的承诺,做不得假。
更何况,刘表是八俊之一的顶级名士,爱惜羽毛得很,他一生都不曾撒下此等弥天大谎,想必也希望将清誉带入地下,不可能临终前晚节不保。
所以,可信度极高!
一时间,天下震动,所有实力派诸侯都有些心浮气躁。
真的要攻伐刘备吗?
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曹操,于是,他秘密调动三万步卒的举动,很快被发现了。
……
凉州。
马腾当晚就会晤韩遂,商量此事的对策。
“韩兄,我们与刘备素无交情,反倒有一点积怨。而且此人现在气势极盛,隐隐有鲸吞天下,窃据神器的声势。若是真让他成了九州共主,我们的前途怕是堪忧啊。”
马腾忧心忡忡地叹息:“每念至此,我都有些暗自心惊啊!”
“我们北凉铁骑甲天下,怕什么刘备!”
韩遂冷哼:“哪怕战败了,我们大不了往漠北苦寒之地跑,再喊上十八羌寨的领袖们一起造反,绝对够刘备喝一壶的。”
“羌人跟我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终归不是一条心啊。”马腾摇摇脑袋。
“那你的意思是,想派出西凉铁骑,再度入关?去直面吕奉先的并州铁骑?别忘了,当初我们受到董卓之邀,从虎牢关入关中腹地时,他却惨死于军中。强如董卓,下场都是如此惨烈,何况你我。”韩遂面露惧色。
这位西凉名士,当初亲眼见证了董卓率领西凉铁骑杀入洛阳,最终身死族灭的惨烈下场。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阴影,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马腾却道:“文约,我们难道一辈子老死在凉州这片荒僻之地吗?董卓虽然暴戾无道,遭万人唾弃,但也曾打出我们西凉人的雄姿,宰执天下!你我自诩英雄,不弱董卓,却瞻前顾后,一辈子窝窝囊囊,唉……英雄志短啊!”
韩遂无言以对。
现在的天下,走势越来越清晰,无非曹刘争霸,双雄对立。
俨然如当初楚河汉界,刘邦与项羽争锋。
“我们……还是该伺机而动。”韩遂苦涩地重申往日想法。
马腾叹息:“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我们空有西凉铁骑,怕是永远等不到那个再次兵临虎牢关的契机啊。”
……
汉中。
五斗米教总坛。
张鲁正惬意享受着教众们奉献的美酒佳酿,瞥向来汇报天下大事的谋士阎圃:“怎么?又有何急事啊?莫非是刘璋那小子,又觊觎我汉中沃土?”
自从益州牧刘焉逝世后,其子刘璋在没有朝廷旨意的情况下,就自领州牧职位。
张鲁骄横,觉得很不像话,也压根不服刘璋这个没有威望的二世祖。
他执掌步卒五万,又有五斗米教众可以随时转化为教兵,与刘璋实力均等,自然完全不惧。
阎圃将荆州牧刘表的“讨伐刘备檄文”,说给张鲁听。
后者冷笑一声:“刘备号称中山靖王之后,实则上咱们都清楚。中山靖王刘胜可谓是色中饿鬼,一生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他自己都供养不起,早就散在人间!刘备特意谎称是他的后代,不就是觉得刘胜谱系混乱,不可考吗?”
“主公说的是,依我看,刘备的确不配自称皇叔。”阎圃笑笑,“但此番,刘表以荆襄九郡的基业为赠礼,号召天下各路诸侯擒杀刘备,我们……出兵否?”
“嘁,我坐拥汉中,有雄关险峻为门户,无论中原的诸侯们打生打死,都威胁不到我。”
张鲁十分得意地冷笑起来:“一直以来,刘备和曹操都只能与我交好,丝毫不敢起觊觎之心。所以,那些打打杀杀与我何干?我就关起门来,安心做我的汉中王便是。”
“嘘,主公可千万勿要外传啊,汉中王的称号,我们私底下说说便好,免得被人抓住话柄。”阎圃赶忙劝阻。
“无妨。”张鲁随意地道,“回绝了刘表吧。他也是汉室后裔,跟刘璋那小子更亲近,我们没必要搭理他们老刘家的破事儿。”
“是!”阎圃眸光闪烁,却是觉得张鲁胸无大志,且莫名傲慢,实在是不堪大用。
……
益州。
刘璋搁下手中的刘表手书,叹息一声,瞥向武将庞羲和主簿黄权。
“我们本是一家人,现在竟是闹到不死不休的境地,真是令人唏嘘啊。”
“汝等如何看待?”
庞羲坦言道:“我们很难派兵帮忙,除非将汉中张鲁这颗钉子拔除。不如回信陈述厉害,也免得刘表生怨。”
黄权则噙着笑容补充:“同时我们可以写信告知刘备,就说我们绝不会破坏他的大事,以此来结交刘备。”
“哦?你看好刘玄德?”刘璋讶异,“现在他已成众矢之的,曹操与刘表联手讨伐,岌岌可危,军师觉得我这位皇叔,能赢吗?”
黄权笑笑:“输赢都无所谓的。刘备纵然败了,又如何?我听闻他有龙骨战船,十分强悍,能够在长江之上如履平地,再加上安装有钢箭的神臂弩,可射五百步。也就是说,哪怕刘备大败,也能从容登船撤走。谁如果妄想尾随,当场就会被神臂弩射穿船底。”
“而刘备此番远征荆襄九郡,只是带了四万兵马而已,对于坐拥徐扬青幽冀等诸州的他来说,完全谈不上伤筋动骨,只能说小受挫折罢了。”黄权淡淡道,“只需休养生息一年,刘备就能再次卷土重来,而荆襄九郡,却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长久相持下去,荆襄必败,刘备终胜!”
“再说了。”黄权不屑道,“人人皆知刘表命不久矣,而且他老年昏懦,以至于长子刘琦和幼子刘琮内斗,将来荆州必定四分五裂,马上就要重演袁绍家族的旧事。我们自当结交如日中天的刘备,而不是老态龙钟的刘表。”
刘璋眼前一亮:“倘若,我们请刘皇叔来帮忙诛杀张鲁,引入益州做我强援,他会愿意吗?”
“不可!张鲁只是一条守户之犬,无开拓之心。但刘备却是当代兵圣,一直在大杀四方!主公若是想要驱虎吞狼,只会被刘备鲸吞掉益州!”益州众人纷纷反对。
时也,势也。
现在的刘备,人人忌惮,而在信息卡上曾经提到的“刘璋请刘备入川”之事,绝无可能再发生。因为只有在刘备落魄时,多疑又懦弱的刘璋,才会觉得他毫无威胁,才肯放心大胆地请他入川。
……
荆州。
刘表精神矍铄,威风凛凛地坐在议事厅主座上,哪怕老态龙钟,但一袭黑衣下,依旧有慑人的威严。
荆州文武这些时日,也熄了歪心思,都在刘表指挥下竭尽全力帮他打这最后一场仗。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刘景升的回光返照,也是他最后的战役。
为报答刘表的知遇之恩,荆襄九郡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当然,这仅是原因之一。
而原因之二便是:打赢荆襄保卫战,在座的衮衮诸公,身价将成倍飙升,他们会成为自徐州大战后,首胜齐王刘备的名士!
到时候,无论是待价而沽投降曹操,抑或是以胜者身份加盟刘备,都将掌握主动权。
“回禀主公,曹操号称他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奔赴江夏,欲跟刘备决战荆襄!”蒯良振奋道,“全天下的眼睛都看着呢,他应该不敢作伪。“
蔡瑁哼道:“他哪来的十万精兵?该不会把沿途征召的民兵都算上了吧?”
“自然是随口吹吹罢了。”蒯良笑道,“兵法嘛,虚虚实实,主要是恫吓刘备,从而钳制他的主力部队。依我看,满打满算,曹操最多能抽调出四万精兵。毕竟,他还得面临关羽和臧霸的威慑,谨防后方起火。”
刘表点点脑袋:“子柔说得不错。曹操的四万精兵,多都是南征北战的老卒,完全可以匹敌刘备。有这四万强援在侧,我们襄阳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说着,刘表看向蔡瑁:“水师的楼船,都备妥了吗?我们即将与曹仁合兵一处,将他们运输到夏口战场。你可千万别出岔子,否则,哪怕夫人替你求情,我也定斩不赦!”
蔡瑁赶紧拱手道:“我与张允,连日来整饬楼船,已经都备妥了,随时可以载人。只是……主公,曹仁明显有鸠占鹊巢之意,我们真的不提防一下吗?”
刘表摇摇脑袋,淡淡道:“既然要将驱虎吞狼之计演到底,就肯定要冒这一层风险。反正我们已经向所有诸侯发出了白纸黑字的宣告,曹仁应该也已经信了。既然可以通过打赢刘备来换取荆州,曹仁应该不至于战前内讧。”
蒯良赞同道:“曹仁是曹操的上将,聪慧得很,断不至于蠢到这般田地。我们应该可以勠力同心,共抗刘备!”
刘表喟然长叹,振衣而起,朝着所有人拱手:“我刘景升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接下来,就看天意和在座诸公的发挥了。”
“绝不相负!”荆州文武肃穆躬身。
……
而此时此刻的刘备营中,也是军容整肃,旌旗林立。
龙骨战船频繁在江面上巡猎,提防着襄阳方向的水师。
孙策也带着豫章虎卒,日夜不断地在四周布防,随时准备与曹操部队作战。
刘备也暂时将众人都迁移到龙骨战船上,免得夏口的水寨出现问题,不能及时撤退。
“主公,何不抽调一些赵云将军和吕布将军的部队,在曹操行军途中,率铁骑掩杀,断其后路与粮草?”徐庶忧心忡忡地提议。
周瑜也道:“既然曹操率军亲征,那臧霸将军也就没必要继续与曹军对峙,大可以让他倾巢出动,夺取衮州全境,或是袭击豫州,从而围魏救赵。”
刘备神情淡然:“元直,公瑾,不必惊惶。以目前曹刘联盟的兵力,尚不足以让我改变原计划。抽调兵力?大可不必。但让二弟和臧霸,派兵趁势多占些地盘,倒是应有之义。”
“但也得提防着些马腾韩遂等野心勃勃的军阀,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刘备笑笑,“若我是曹操,出兵之前,必定会写信给其他诸侯,让他们趁我被围攻时,狠咬一块肉下来,在这场荆襄大战中分一杯羹。这就是地盘太大的烦恼啊,与诸多势力接壤,很难全线防御。”
张飞、孙策、甘宁、凌操和魏延等将领,则是跃跃欲试,战意熊熊。
“那曹操来得正好!”张飞嘟囔,“若是被俺老张一矛捅死,那天下就再无诸侯能妨碍大哥建立不朽之王朝,中兴大汉国祚!”
孙策也道:“曹操虽然号称领兵十万来攻,但我看,多数都是乌合之众。他的丹阳精兵,这些年征战消耗得极其厉害,估摸着最多剩余五万。哪怕他招揽一批新兵,也肯定来不及训练,不值一提。”
张飞嚷嚷道:“孙伯符,不如咱们比一比,看这次荆襄大战,谁斩的曹操将领更多!”
“比就比,谁怕谁?”
刘备大笑:“你们能如此精神抖擞,吾心甚慰啊。此战其实输赢都不关键,我们的重点在于:多多杀伤曹操的精兵猛将。我们地盘广阔,百姓富庶,云长、子龙、奉先等,都在各地为我练兵。我们随时随地能再次抽调出一支五万的兵马。”
“我们用来跟虎豹骑对冲战阵的具装铁骑,也在秘密打造中,很快就能投入战场使用。”他又给众人吃了一粒定心丸,“呵,我们可以败无数次,总能卷土重来。而曹操和刘表,只需败一次,则大事去矣!这才是兵法的更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