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二位道人此刻在涵养气机,争取将状态调节至最佳。
自然,董文只是装装样子,傅化是真的在应和天地元气。
卫鸿对场上的胜负不甚关心,反而还对东源的所得有些兴趣。
他安慰东源一句,转而将话题引到其人的收获之上,
“道友破限之时九曲池鼎中分出的那一抹灵华光泽究竟是何物,道友可否叙说?”
李湛道人赐下的灵丹卫鸿看了一眼,虽然颇有价值,但终究不是奇珍。
那九曲池鼎渡入东源体内的水色灵光,卫鸿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觉着此物与那度过阴雷劫后的遗泽有惊人的相像。
若真是这等纯之又纯的清灵气,那可是了不得的机缘。
至少对于卫鸿而言,他肚囊大,能稳稳吃下这份收益。
灵气就是时间,得一分就剩下些时日,是他急需的资粮。
尽管东源担忧场上局势,但仍耐着性子答复卫鸿。
如若傅化失利,他这方怕是只能指望守正道人能大发神威了。
“守正兄,那是九曲池鼎久久积蓄的灵精,可涵养清灵气,使之抵至充盈的超常姿态,有助于破境。”
卫鸿一听有些微失望,他根本不忧心自己在开脉二重的关隘,只要灵气足够,破境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有一物对炼出坤地浊气很有些帮助,完全无惧破关。
这等灵精既然无有增益灵机的效用,那对他而言价值就大大削减。
然而他还有些不死心,想问个明白,
“此物可否炼化,以增益乾天清气?”
东源诧异看了卫鸿一眼,回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这般行事太过浪费了。炼化灵气只是水磨工夫,在灵气完满之后,再要增益难之又难。灵精在道人灵气盈满后的锦上添花,才是其真正价值所在。”
敢于尝试破限的道人大多都将自身的灵气磨炼到了某种极限,这种磨砺,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些时间对于太华山的多数门人而言,乾天灵气早已炼化完满,自然而然就可发挥灵精的最大功用。
只余那等乾天清气都未曾炼化完全的道人,他们纵是想破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纵观太华山多年以来的修道人,仅有极少数悟性高绝之辈才可在灵气未曾圆满时以超卓的元气把控冲开限制。
就这等寥寥的例子,才留下九曲池鼎遗留的灵精可炼作乾天清气这一秘要。
对于那等人物,这也是好事。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不会被开脉层级中的破关一事所困扰。
得知形势峰回路转,卫鸿忽而精神了些,对这九曲池鼎的遗赠更为上心。
他在心中忖道,
“为了灵气,看来有必要倾尽全力试一试能否破开九曲池鼎的界限了。”
以他的层次,直接尝试九曲池鼎的破限是极为吃亏的。
离着圆满层次的四十九口三阳清气,他还差着十四口。
差距有些大,颇有压力。
二人就九曲池鼎历来的遗赠细聊了几句,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如钢针直往耳孔中捅去!
卫鸿微微蹙眉,以三阳清气为枢机,控制天地元气削弱了传来的声响,开始看着场上的斗鼎。
其余围观群众早有准备,有塞特质耳塞的,有施展道术隔音的,唯有卫鸿经验不足,受了第一波冲击。
东源乍一听见声响便看向卫鸿,他方才心思急乱,忘了嘱咐卫鸿,这时才想起其人无有准备。
不过这却是多虑了。
卫鸿抚平刺耳音波,专心看起场上二人的拼斗。
开脉一重的鼎器有八十一只,二人分一分,各三十六只,还是够用的。
此前每回回上场三人,其实也是出于鼎器数量的考量。
毕竟即便是在太华山,多数开脉道人依然只能炼就一十六口清灵气,二十五口都是少数。
三人一块上,鼎器都有冗余,自是高效。
有时人数多了,凑一凑,四人也勉强可以。
傅化呼出三十六口莹亮清灵气,轻巧拔起鼎器。
待得鼎器临空飞舞十数息,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他催发鼎器往董文撞去。
每每碰撞都是一触即收,双方的鼎器舞动如龙卷,整体来看又似两只大陀螺,旋转着碰撞,迸溅出了团团火星。
卫鸿专注看着双方斗鼎,只觉其中有着许多细节,不单是元气操控占据一切。
认真揣摩许久,他也学到些门道,心中不禁有所改观。
“斗鼎这场较技之中,御器法的影子很浓重,别出机杼......这类技巧性的运动,传承久了都有门道。便是凡间兵器,刀枪剑戟鞭锤也各有各的技巧,我此前是有些小瞧它了。”
操纵如此之多的鼎器,是很耗费心力的事情。
以上边二位道人的层级,还无法做到心分三十六用,将鼎器的御使技巧发挥到极致。
但饶是如此,二人也如排兵布阵的将帅,以鼎器为兵卒,尽量排布出阵势。
交叉、分割、包围......这乱中有序的轰击,斗起来竟然还颇有观赏性!
重重鼎器如同被疯狂甩动的流星锤,大力碰撞交击着,偶尔擦到地上便犁出一道深痕。
龙卷滚滚,碎石乱飚,凡民若在场中,那真是磕着就死,擦着就伤!
所幸围观群体都是开脉层级的修行人,只当是微风拂面。
混乱之中,傅化步步为营,累积起了胜势。
他的元气操纵之精微,确实是更胜一筹的。
当即有围观者嚷嚷,
“我说怎么着,傅师兄能赢!”
其余人收声不言,任他在这猖狂。
有的人已经看出不对了,董文御使的鼎器分明被打压得厉害,他却丝毫不见焦急,甚至还噙着笑。
“傅化兄,让了你这许久,贫道也该使出真本事了!”
董文对自身的表现实际上有些失望,他更希望自己能凭真本事压下傅化,不启用仪轨的加持。
如此不至于落人口舌,现在看来,还得使出全力!
动念间,灵气无声在董文体内晕开,如同一股清泉当头浇下。
董文立时神清气爽!
原本被压着打的鼎器忽而灵动有力,迅捷而坚韧地反击,将傅化的阵势冲得一乱
斗了些时候,二人可都是消耗不小。
这时董文恢复巅峰,顿时就带来了无可比拟的优势。
毕竟傅化高他一线,又不是遥遥领先,这把能赢!
他粗眉高高扬起,一双深陷的眼瞳好似燃烧着火焰。
能压下老对手,董文显然是兴奋极了。
哐当——
腾卷如飓风的鼎器群落当即砸落傅化的一只金铜鼎,这仿佛是一声号角,吹响了胜利之曲。
哐当~哐当~
不绝的落地声如同雨落,一只只铜鼎被暴力撞飞、砸倒,董文控制下的鼎器群落如一只大铁锤,将傅化的阵势砸得粉碎!
不多时,傅化这一方的金铜色鼎器滚落一地。
董文则是下巴微抬,以胜者的姿态向傅化投射蔑视的目光,
“傅化兄,你输了啊!”
傅化保持着从容,眼中神采依旧,他撇撇嘴,轻声言道,
“更正一下,是我方输了一人。”
周边哗然,
“不是,这有点黑了吧?”
“董师兄奋起勃发,黑什么?说话要讲究证据,你看出了什么就明说,何必阴阳怪气!”
“我都没说什么黑,怎么就有帮闲对号入座了,真是笑话。”
......
同道之中颇有微词,董文置之不理。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如今的些许质疑很快就可以被歪曲、淹没。
记忆虽然可以久留,但也是会被覆盖的。
每一位道人都为着修行而奔波,哪里会日日将这些挂在嘴边?
只要他能勇猛精进,这些质疑都只是微尘,会被他远远抛开,踏在脚下!
董文不去与他人争辩,只是看向傅化背后站着的两位道人,沉声喝道,
“傅化败了,你们要螳臂当车?如果真想表这个忠心,那就来吧,我会速战速决,了结尔等。”
看董文尚且不知道对手是何人,傅化啧啧叹息,
“螳臂当车,速战速决?不是,董兄讲笑话还是很有一手的。哈哈哈哈哈~,受不了了,肚子有点疼。守正兄,我首发败落,还得请你出山!”
傅化手朝着卫鸿一拱,便将场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守正......我教可没有这等人物,莫非是其他仙宗的卓绝门人?”
有道人面露疑惑。
太华山并不敝帚自珍,还是很开放的。
凌华天池的名额可以外售,九曲池鼎让外来的道人用一用,自然也无妨。
当然,前提是得有身份地位足够的道人将门外之人请进来。
如若什么都不是,那就不要来献丑了。
他没听过守正这等名号,是以有些奇怪。
这傅化对口中之人如此有信心,不该是无名之辈。
若是再败,那岂不是沦为笑柄!
“老兄,你闭关两三年了吧?这位守正道人来头可不小!他在近来一次天峰争夺中,以一人之力拦下数十位同道,甚至将开脉三重的李弥天都打得抱头鼠窜。强得不行!”
“啊?散修中有这等人物?不会是有人披上散修的皮出来做事吧。”
“不清楚。”
见事态一波三折,还有变化,众人不禁更为兴奋。
吃瓜当然要捡大的吃!
众目睽睽之下,卫鸿一摆袖袍,泰然自若从群修让出的道上走过。
走到傅化身侧时,他端正神色,朝董文一礼,而后朗声道,
“董道友,在下便是这第二人,请了!”
董文看着卫鸿,有些半信半疑,他回了一礼,心中嘀咕道,
“这人虽然姿容不俗,气度雅正,但他一身气机也不过修得一十六口清灵气的道人级数。这,傅化是昏了头?”
不光是董文,围观的太华山门人也颇觉古怪。
搞了半天请了个小趴菜,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仪态、面目不能当饭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银样蜡枪头更是不值一提。
众位道人只敬服强者,弱者请靠边站一站。
想了想,董文还是客气问了一句,
“守正道友,强出头并不是那般容易。你或可再考虑考虑。”
卫鸿往外踏了一步,灼灼气机蓦然升腾,烧得空气都扭曲变化。
这一步踏出,他一身气机猛然翻了三倍,倏忽间抵至二十五口清灵气圆满的层次。
瞧见这一幕,围观道人眼神一亮,暗暗叫好。
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是他们眼拙了。
在大伙的期盼下,卫鸿再踏一步,气机猛涨七成,与董文、傅化走到了一个层次!
这回大家与愈发热切了,要是卫鸿再踏一步,那就真真是了不得。
散修中怕是要出一条过江猛龙了!
三十六口清灵气铸就的根基,就有希望窥探中三境,成就炼煞法师并非不可能。
而根基更上一层的人物,纵使太华山都是常常断代,寻之不得。
据传,那位镇压宗门气数的天罡老祖,年轻时候好似便是这等层级的人物,那位在开脉阶段纵横不败,一路青云直上。
可惜,大伙盯了又盯,这位守正道人就是不再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