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之上，两只丹顶白羽鹤绕着珙桐峰振翅而飞，大些的鹤鸟背上坐着卫鸿，另一只鹤鸟托着柯古兰。
劲风扑面而来，被卫鸿挥出一道气劲隔开。
他驱策羽鹤接近柯古兰，隔空大声问道，
“柯道友，不知百枯上师邀我一见是为何事？”
“家父知我道行有进，秘法可成，想见一见您这位大功臣！此外，他意欲详谈报酬。”
柯古兰没有卫鸿放得那样开，开口的音量与平日一般无二，在呼啸狂风中散碎模糊。
幸而卫鸿乃是修道人，耳聪目明，是以未曾听错听漏。
其人言语在脑海中淌过一遍后，卫鸿心思翻涌，思忖道，
“细谈报酬倒也应当。厘清权责，框定付出与回报，确是该行之事。只是不知这位蜕凡道人又是何等风采，与那安素道人有多少不同......”
蜕凡层次的道人，他接触的最多的就是那位“师尊”，其人威势隆重，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大敌。
剩下的蜕凡道人，也就只有在心炉炼化之际才可窥见威能。
现实之中，他不曾再遇到过这等上境道人，如今一行，卫鸿心中也是有些警惕与抵触。
蜕凡道人真要翻脸，此刻的他连脱逃的资格都没有，实在有些心中不安，安全感缺乏严重。
不过这人可不是卫鸿想不见就不见的......卫鸿要是不去，这位怕就要赶来了。
毕竟事关其幺女破境，百枯上人对女儿如此关切，不见一见讲法之人也说不过去。
心绪搅动之间，卫鸿不自觉反复舒展、攥握十指，手背上金红灿光隐隐。
......
空旷木殿之中，数位开脉道人身上带伤，带着肃杀酷烈的气息向百枯道人复命。
“百枯长老，顺着纪斌叛门一案，我等在查杀了三位心意门之人，皆是开脉层级的道人。”
当中那位铁甲残损的道人披头散发，半跪在地，低沉言语道，
“这条线深挖下去，涉及到几股门中势力。弟子不知是这等贼子故布疑阵离间我宗，还是真有大鱼，思虑后未敢深入，回来向您复命！”
百枯道人闻言眼神亮了一瞬，他举步走到道人身前，拍了拍残存的铁甲，赞了一声，
“任无啊，此事做得不错。深挖的事情，就先等一等吧，面对更高层次和更为错综复杂的力量，慎重行事是对的。”
几人还要往深里聊，忽而听闻一阵女声，
“父亲，我带着守正仙师来了！”
话音未落，两只羽鹤翩然落地，下来二位道人。
百枯道人看了任无一眼，此人立时心领神会。
“更细节的内容，弟子与诸位同门仔细核对过再来向长老汇报，我等先行告退！”
老道微微颔首，轻声道，
“去吧。”
两拨人擦肩而过，卫鸿目光与为首着铁甲的道人一擦而过，嗅到些血腥厮杀的味道。
卫鸿心中一念闪过，百枯道人的师父是执掌刑罚的炼煞法师，如今看来，他自身怕也承担着些宗内事务，颇有权柄。
两人见礼之后，百枯道人拂袖一摆，眼前霎时多出一张木案，而后他亲手泡了一壶茶，正正好好倒了三杯。
倒茶时，他深深看了一眼卫鸿，似是要透过皮肉去勘察根基。
看罢，此人深深叹息，
“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会，才知何为修道炼法的真种子，我少时远不如也！”
以百枯道人的身份和地位，无需刻意吹捧卫鸿，此中之言，多是真心。
他此前曾遥遥施法深窥卫鸿根底，不想触动了异力，被红莲烙印反噬。
明了底线后，百枯道人不施展道术，纯凭蜕凡层级的自然气机感应来体察卫鸿修持，却也看出个大半。
“道友法门层次不凡，想来是那等能炼得四十九口灵气的上法，不知老道是否看岔了？”
老道人举杯笑问道。
“上师慧眼，确是如此！正因法门深远，贫道才为这清灵气奔走，这才有缘结识上师。”
二人叙话几句，讲了些道法体悟，聊了聊柯古兰修行近况，《朝菌识晦朔》的精要......
过了半刻，两人终于讲到报酬这个话题。
稍作交锋之后，双方定下了大致的份额。
“若古兰能得中下品脉象，先前三座天峰不算，老道再加一座封穴三十年的七等天峰，一件品质上佳的灵材，六次借阅开脉道书的名额。”
中下品脉象，修行二十五口灵气级数的法门便无多少阻碍，大抵是应修远这一级数。
虽然此类脉象与卫鸿本身毫无可比性，但在乙木长青殿这等下门之中已是出挑的弟子。
依着卫鸿的见解，纵然柯古兰根基不如何坚实，只要炼得暮死朝生秘术，经历一次枯荣之变，这也就不在话下。
百枯道人见卫鸿神色沉静，似是不把这当成难事，顿了顿，又言道，
“若是侥幸得了中中品脉象，则道友天光初绽层次的天峰全由老道承担，地谷至少供半数灵气，另有三份灵材，九次借阅开脉道书的机会，一份蜕凡传承。”
“可！”
一时间宾主尽欢，直至又有道人前来汇报秘事，卫鸿二人才离去。
离去之时，柯古兰得了一件青绿纱衣，点缀以碧玉。
取来符牌往那处封穴十年的七等天峰飞遁之时，卫鸿心中在琢磨收益。
额外的天峰与地谷，短时间内都不可得手，需要等百枯道人与其余仙宗大派的道人进行资源置换。
但灵材，借阅道书的机会确实都是卫鸿急需之物。
前者可以弥补法器底蕴，后者既能补足卫鸿的斗法、杂学体系中的种种不足，也可在接下来的授业之中提供帮助。
他心念闪动，思索着去路，
“看起来，走上层路线，行讲道授法之事，获取的利益是远大于在开脉层次打滚的。就是不知这样的机缘能否持久......”
等到柯古兰开脉后，他手上的牌会更多，至少在取信于人这一步，会容易太多。
卫鸿思忖着如何在星环岛链其余大教、仙宗中开拓出足够的授业土壤，不知不觉便飞到了那处封穴十年的七等天峰。
此处乃是长青洲附近的一处小岛，有些凡人居住，还有几个涤身层次的修道家族，十分孱弱。
此地归乙木长青殿管辖，按着宗门条例，须得此宗门人才可入天峰之内。
对那两座本是为着柯古兰准备的天峰，百枯道人坦言可能有风险。
不过卫鸿想过之后，还是决意用一用这天峰。
光阴不可多得，能无缝衔接灵地就是赚到，真出了事情，百枯道人大概也顶得住，无妨。
说起来，这位蜕凡道人比他想象的要平和许多，一点架子也没有，甚至都有意收敛过气机，令人如沐春风。
这让卫鸿颇感惊异，只觉先前的忧心好似全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