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柯古兰服下丹丸后，卫鸿去取此女携来的食盒。
食盒分了数层，有相应禁制保存各色菜肴之鲜美、温度。
卫鸿开盖之时，内中鱼羹色泽乳白，鲜香动人；再往下揭一层，细长灵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上面还撒了几粒黑芝麻......
在这里清修许久，偶尔改善伙食也是妙事。
待他吃尽菜肴米饭之际，柯古兰已是养复耗去的内气，坐在卫鸿身畔。
柯古兰眉眼间有些笑意，主动上去收了食盒，对卫鸿言语道，
“仙师可还有中意的菜肴，尽可说来，我让膳夫尽心去做，下次给您带来！”
卫鸿踱步数息，眺望云海，口中轻声道，
“蟹粉、炸烹虾段、红焖牛肋条......”
报了一串菜名之后，卫鸿转身注视柯古兰，对她缓声说道，
“月余以来，我已是炼得朝暮死种、生种，待得经历数次枯荣死生之变，便可引你入道。如若你心焦，等我一月，待我进行一次枯荣变化后即可着手。若是愿意再等等，那就再给我数月时间。”
见柯古兰在思忖，卫鸿索性补了一句，
“不论我修行进境如何变化，你的炼法时日却是难以缩短，当在一年左右。”
枯荣变化有时日短长之分，越是道法精深之辈，经历时日便越短。
而境界高远之辈，相应为着宽厚雄浑的灵机困扰，所需时日又要延长。
一般可以日、月、年、十年、百年......来计量。
在极短时日之下进行枯荣变化，生死轮替更为浓烈，对道人的要求极高。
卫鸿估量着以自身根基，约莫一月可历经一回枯荣变化。
而柯古兰么，虽是在涤身层级，但以其人之道法进境，能在一年左右完成一次枯荣变化，都算是不错的了。
除非百枯道人真找着了不错的灵物、灵地，否则不易改变这等境况。
听了卫鸿透露根底，柯古兰不再幻想能赶上门内第七号石穴的开放。
虽是有几分失落，但无有抉择余地之时反而轻松了。
只见她轻快道，
“还是要劳驾仙师多费些心思，我等了这许多年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见此女有了决意，且并不出乎自己的意料，卫鸿只点点头。
这位蜕凡道人的幺女还是惜命之辈，不计较一时，也合了卫鸿心思。
在她有着希望之际，卫鸿的一应要求便更能得到重视，与他也有方便。
此女驾鹤离去后，卫鸿翻阅了那册炎阳属相的道书，心中澄净。
这些时日，他以心炉神异炼化了四样薪柴，收益不小。
《九龙炎阳罩》这门道术在触类旁通之下迈入了融会贯通层级，连《丙火焰袍》与《瞳中焰》两门艰深道术都入了门。
在炎阳属相的道术之上，卫鸿的造诣已称得上不俗，演法精微而细致，与先前粗糙境况判若两人。
甚至于，不只是道术修行，便是在天地元气的控遏之上，他也长进不小。
只是，薪柴炼化的次数过于繁多，还带来了一些额外的问题。
卫鸿手掐道诀，一气清光灿然若星河，横过天际，洒下道道甘霖。
受此润泽，看似澄澈的心湖渐而翻滚，涌出不少杂质。
这些灰黑各异的杂质如蛇游走，在清光照射下缓缓散去，但多数极为坚韧，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清除干净的。
炼化了两个时辰，卫鸿收摄清光，睁眼思索着前路，
“心炉神异虽是不俗，能取他人性光余辉，体悟道法妙境。可惜，他人的思绪也不尽是澄澈之物，其中有杂念，有难以磨灭的印记，这都是阻碍啊！”
在最开始，卫鸿炼法的主要矛盾是法火的不足，其次才是薪柴的缺乏。
那时漫长时间炼化的薪柴不过寥寥，还要分次分批消化吸收，很少察觉到异物的堆积。
可而今当他想要走上兼收并蓄，不论薪柴层次高低，一并炼化的路数，却又发现道法领会之中他人烙印太深太杂，也会使心神浑浊。
超过一定限度，甚至会令人浑浑噩噩，难受好些时日。
人的心神与江河湖海相似，有一定的自净能力。
水体之中排入少量污秽，并不会影响大局，骤然间使水质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若是接受太过离谱的浸染，纵是大江大河，亦是不免污浊。
如同他上一世知晓的恒河，即便流量甚大，自净能力极强，在天量的污秽下亦是难以自保，渐而走向崩盘的局面。
“炼化薪柴要定量，不可过度，这是第一处需要警戒之处。在未曾习练澄净心神的道经妙法之际，选取薪柴仍要取精，而不取多。”
卫鸿心分二用，自袖中呼出空明剑，用清灵气不住打磨着禁制。
对禁制通晓之后，祭炼法器便是水磨工夫。
三阳清气品质不俗，尽管与二类法器属相不合，祭炼效果仍旧是不错。
骨剑颤鸣时，卫鸿心念一转，落到心炉神异的另一重隐患之中——失我。
纵然不提杂质，他人的心神领会中蕴藏的记忆讯息也是极为繁复的。
若是卫鸿心神构成之中，他人的比重占到极大一部分，那卫鸿还是自己吗？
一滴水汇入江河，这滴水水是主宰，还是奔腾不息的江河是主宰？
现下来看，这个问题还极小，称不上什么。
卫鸿的识忆占着绝对优势，但待到炼化更高层级的薪柴之时，他仍有一些忧虑。
什么是我，如何以我为主，将其余道人的心念化作养料，这是值得思索的问题。
将飞剑打磨完毕，完成每日的功课之后，卫鸿重又开始炼化清灵气，在与天地的磋磨之中一点点加深对纷繁元气的认识。
基本功疏忽不得，纵有他人心念的指引，实证这一步还是少不了。
枯燥中藏着趣味的修道时日一日日过去，卫鸿在时光点滴流淌之中不住汲取养分，不可阻遏地成长着。
......
内务殿，两位中年道人看着手上百枯道人的书信，沉默了许久。
忽而有一人笑出声来，声音中有些失望与苦涩，
“乔老弟，你我蹦上蹦下折腾这许久，终是敌不过百枯师叔的一句话啊。”
背负木剑，头戴九阳巾的中年道人面色阴沉如水，变化了数下，才无奈应一句，
“看来雅楠所说不差，这位守正道人，还真带来了些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