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柯古兰的目标如此之低下，卫鸿不禁一怔，但他不多时就反应过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有志向力求完满的。
觉察到此次授业之行没有想象中困难之后，卫鸿眉宇舒展，感慨道，
“明进退，知得失，又有令尊的助力，柯道友日后必有成就！”
吹捧一句之后，卫鸿面色肃然，切入正事之中。
“要以《朝菌识晦朔》中的法门证就开脉，脱不开秘术「暮死朝生」。这门秘术讲究绝灭生机，死中求活，一着不慎炼法之人便要殒命。道友应是卡在死生交替，枯荣变化这一步吧？”
暮死朝生这门秘术又唤作枯荣变，正统的修行法门乃是通读枯荣法箓，贯彻其中法意。
而后攒聚精气，磨炼出一粒朝暮死种，一粒朝暮生种。
死种主寂灭，生种主苏生，二者死生轮转，枯荣变化，而后在一步步修行中褪去残躯，萌发新生。
每一次死生交替，便是一回枯荣变，生、死二种之上也会多出一道年轮。
若是道人经历一次枯荣变化，以此秘术开脉，脉象能擢升些许。
卫鸿炼化的那样薪柴源自蜕凡级数道人，这位走到了九次枯荣变的层次，在第十变之际遗憾入灭，身死道消。
纵是那等人物也不曾成就「识晦朔」禀赋，可见此道修行之艰深。
走正统一道，一来，柯古兰对这枯荣法箓怕是看不透彻，炼不精通，二来，此人恐怕很难熬过从寂灭中发掘生机这一步。
倒不是有意说这位女道不行，十个修道人拉过来习练暮死朝生秘术，在第一次枯荣变中能活下一二人便算不错了。
欠缺死生历练的宗门道人，在这一步比起散修来也不占多少优势。
少了一股向死而生的意气，踌躇不定而又渴望保全性命，更是缩减了存命的可能。
“仙师法眼无差，在下确然困顿在寂灭这一步！在家父的提点下，我用了些灵物磨砺出生死二种，但每每将行绝灭生机一事之时，灵觉总能感受到一种此行必死的大恐怖，是以不敢行功。”
柯古兰奉上一盏香茶请卫鸿饮用，然后说出自身的忧虑。
“行此自灭秘术，本身便有绝大风险，便有外人看顾，亦是难以把握其中精微之处。在道人生机断绝之际，护法如是看差了，真以为炼法之人将死，于是出手援救。这等行径早一息，可能断了炼法功成之可能，晚一息，道人便真死了！在此中把握一线时机，非是亲身习练过此术的道人，断然难以成功。”
卫鸿啜一口茶水，将杯盏放置到一边，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想来道友之难处，便是以寻到亲身炼法且功成之人。”
柯古兰点点头，期盼地看着卫鸿，仿佛眼里有星星在闪烁。
用短短几语取信柯古兰之后，卫鸿说出了自身的见地，
“依我之见，道友当行左道之术，借木植枯荣生灭之意，寻一方阴阳消长变化显著的灵韵之地，再取些调和死生的灵药，如此多法齐下，方有炼成此术之可能。”
听了这些左道路径，柯古兰并不排斥，这与许多蜕凡层级的高人给出的看法相近，不出奇。
只是，行左道法门，重要的还是把握住这个存命之度量。
换句话说，即使行左道之术，只是削减了对炼法之人的道法修持层次要求，同时增加了存活的可能。
然而，这之中还缺少一人，一位炼法功成的引路人！
这位守正道人见地不俗，与蜕凡道人也可比拟，只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不曾解决，柯古兰就始终不能全部放心。
“道友此言着实是真知灼见，只是少了成得此法的前人指引，便是走左道路数，亦是有不小的身陨之危，可......还有其他法门？”
柯古兰多次炼法行功后，其实有着舍命一搏的觉悟。
奈何，他的老父亲不舍得幺女搏命。
开脉的脉象固然重要，但百枯道人不愿女儿舍命逐道，特意布设了数道禁制，防止其自灭。
这就让柯古兰极其无奈。
但是她也不愿意在此言语父亲的坏话，于是只好与卫鸿言说是自身没有决死的勇气，把锅背到了身上。
卫鸿看柯古兰仍在忧心，不由一笑，出言点了点这位女道，
“谁说无有修行此法的前辈呢？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女本还在纳闷何人炼法未曾被他知晓，直至与卫鸿对视，看着他漆黑瞳孔中的倒影之后才忽而醒悟。
“仙师，您是要以身犯险修行此法，这......这是否有些冒险了？”
柯古兰声音先是拔高三分，而后突然茫然无措起来。
这门秘术的修行不是易事，第一步便是要熟悉枯荣法箓，领会其中意韵。
这一步极耗时，她自身用了十余年才将将满足要求。
而后，道人还要冒着殒身的可能来行枯荣之变，搏一搏微渺的生机。
于涤身而言，九死一生。
开脉、蜕凡好些，存活的可能大了些，但殒身的概率仍然不小。
纵使是乙木长青殿殿主那等炼煞层次也走了极远的人物，照样有些许殒命之险。
层次再往上的道人能否安然炼成此法尚且不知，但这等自灭之法的危险性，是跨越数个大境界的！
自然，这样大的危险性，换得的收益也极多，远不止是增益脉象品第这样简单。
这法门来头不浅，依着总纲的描述，全本炼成怕是能证得上三境，极是不俗。
即便是卫鸿看了，自觉与自身法门无有排斥，也想着兼修一二。
此法可延寿、驻颜、养伤、藏匿气机、合乎自然、增益资质、赋予灵气以阴阳变化......
种种好处说之不尽，溯源往上怕也大有来头。
“同一法门，对于某些人而言九死一生，对于另一些人而言死生参半。但是，又有些极少数之人，则对此等法门有必成之把握！”
法门难不难是其一，人行不行是其二。
卫鸿身怀无垢身、清净血两大禀赋，可以一气清光拿定心神，在死生之间保持相当的清醒，又能以清净血涵养生机，把握死寂中的新生。
便是直接去炼这门秘术，身死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更何况在薪柴之中，可是能反复体会死生枯荣之变的。
这等死生之间的把握，卫鸿来回体会无数次后，直将最后一丝变数也抹杀。
有这许多的因素，他才敢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