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桥见自身退让只换来了少年道人变本加厉的挑衅,神色霎时一冷。
方才还敢于据理力争的包元武一看到涤身三重的族老都下场,不由有些畏怯。
执事与他境界一般,故而他心气不减。
但这位积威甚重的靖安堂堂主一来,他登时就气焰削去,不复先前模样。
周青桥此人,在涤身三重也走出好些距离,甚至还仗着周氏老祖赐下的杀伐符器毙杀过两位同境界道人。
等闲的涤身二重散修,在他手下怕不是走不过一合。
其人虽非周氏家主,但名望尤有过之,这才能占下如此肥缺。
刘氏玉堂,周氏青桥,赵氏元贞,都是左近有名的开脉种子,皆有斩杀同境道人的战绩。
这等人物,容不得弱者来捋虎须。
瞧见换取道书的散人偃旗息鼓,卫鸿冷笑一声,
“你倒是好威风!”
周青桥见谈不拢,少不得要做过一场,亦是不惧。
这人都要踩到他头上来了,不在手底下见真章,如何能过得去?
此时退缩,莫说他人眼光,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周青桥抽剑出鞘,熠熠青光刺人眼眸,锋芒不可直视。
这符器经开脉道人祭炼,威能与涤身中人日夜养炼的符器完全是两个概念。
剑器仅有两种能耐,轻重变化,坚韧不屈。听着倒也寻常,可光是这等本事,配合上一手精妙剑术,就足以叫敌手应接不暇。
周青桥为此剑取了个名字,万丈峰,既取巍峨不倒之意,亦是寄托他自身高远的志向。
“守正道友,吾掌中之剑长五尺三寸,唤作万丈峰,请赐教!”
话音未落,厚脊青剑划过一道羚羊挂角般轨迹,从不可捉摸的角度直戳向卫鸿面门。
剑锋离着卫鸿还有数尺,便被一股无可抵御的磅礴大力悍然夺去。
周青桥只觉眼前一花,万丈峰就换了主人。
在他惊骇已极的面目下,卫鸿把玩长剑数息,品评到,
“剑器材质尚可,就是这箓文略显花哨。此外,他还跟了一个短命主人!”
淡淡话音渐去,卫鸿左掌拂过剑身,金红炎光将空气烧灼得扭曲,包元武离得近了,头发都被烤得枯黄。
橘红铁水淌落在地,发出嗤嗤声响,随后冷凝成一个个小铁疙瘩。
见得万丈峰轻易为人夺去,毁弃,周青桥再傻也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这位是游戏人间的开脉老祖!
只在一次收购道书的事机中惹来如此大敌,周青桥头颅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
“老……老祖,误会啊!”
卫鸿呼出九口三阳清气,将周青桥囚在其中,口中清喝,
“道友何故前倨后恭,吾有一术,名为九龙炎阳罩,也请道友斧正。”
九口清气拉长蜕变,显出九条炎龙的形制来。
“道友刀下留人!”
一位长着招风耳的老道人大声疾呼,急匆匆赶至卫鸿之前。
卫鸿早提前觉察到此人行踪,有意留手,正是给他一个挽回的余地。
只是他手上虽留手,口头却不饶人。
“尊驾是何人,这小辈胆敢在我面前拔剑,岂是一言便能轻纵?”
周运苦笑一声,面色为难道,
“守正道友,小儿辈不懂事,皆是我这老祖的过错。我代他在这里说个不是,还请道友原谅则个。”
见周氏老祖报出自身名号,卫鸿故作惊讶,
“原是周运道友,我听刘仁道友讲过,他言语间极力称赞周道友处世公正,是坊市的好舵手,未想今日……”
受了同辈中人挤兑,周运面色一黑,惭愧叹了一声,
“御下不严,是我之过。”
他挑着重点问了几句。
周青桥与周瑞海皆是不敢在老祖之前掩藏。
是以情形很快明了,便是这二人欲要弄鬼,从中渔利。
见九龙炎阳罩仍没有撤去,周运心下了然,这位守正道友怕还没有出气。
他感应着三阳清气堂皇凶横的气机,面上有些忌惮,复又言道,
“既然道友不满意,我这便给道友一个交代!”
言语说尽周运眼角闪过一丝狠色,他弹指划出一缕冷森森的金芒,须臾间穿空而过,将周瑞海的臂膀连根切下。
只在一瞬之间,一位涤身二重修士便被断去道途。
周瑞海左臂断处血流不止,他面色苍白至极,只低垂着头颅,咬牙忍受着苦果。
包元英看得眼皮直跳,不由感慨周氏老祖的凶残与狠辣。
九条炎龙依然盘旋如故,周运阖上眼帘。
下一息金线搅缠游动,轻易将这只臂膀切成碎末,与此同时,九龙也舞动游离,化作九口清灵气没入卫鸿胸口。
仅仅是切下一条臂膀,只要接得及时,并无大碍。
尤其是周运以锐金属相道术切落肉体,伤口平滑,再是容易挽回不过。
可见其人看似自领过错,似是处世极严正,实则还是有所偏袒,诚意不足。
他见卫鸿无有感触,最后还是舍弃周瑞海的道途,便是为了让他出一口气,从而保住周青桥。
周青桥乃开脉种子,份量终究与众不同。
他被放出之时,周运只狠狠抽了他一耳光,口中喝骂道,
“孽障,瞧你办的都是些什么事情!若不是念在你故去祖父的份上,我今日便活剐了你,还不速速向守正老祖赔罪?!”
周青桥颓然一礼,浑然没有了方才气魄。
如此精彩的大戏,看得旁处的涤身道人不亦乐乎。
更有其人将今日之事牢牢记在心中,心里想着待得自身去得上境,也要这般演示一遭。
周青桥赔罪过后,周运再次向卫鸿一礼,诚恳言道,
“道友今日高抬贵手,运铭记在心,不知守正道友换来这册道书花了几多符钱?我愿尽数偿之,聊表寸心!”
看周运有这份心思,卫鸿倒是稍稍吃了一惊。
先前以为这人气度全是作假,此时看来,倒有几分真心。
他伸手比划了个三,
周青桥面色一白,讷讷道,
“三十枚青玉符钱?这哪里值得这么多啊!老祖,这,这,我罪该万死!”
周运将手一挥,摆出一个袖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