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在沉闷中度过，当响起第一次预备铃的时候，也是训练结束的时候。
寇锋大汗淋漓的投进了回家球，蹲在那喘息。
三个月没正常训练，机能有所退步，想起明天的比赛，他也有些心焦。
“寇锋。”有人喊他。
见他回头，那个二队的少年连忙道：“有人找你，说是你朋友，让你去校门口。”
会是谁？
自己在南阳并无熟人，略微擦干了下身体，把干爽的衣服换上。
东升球场距离北大门并不远，四五分钟的步行距离，寇锋小跑过去。
此刻正是进校高峰期，很多回家吃晚饭的学生，车水马龙的往校门里涌，人太多，寇锋一时间找不到所谓的熟人。
“寇锋！”一声大喊，让很多人侧目，寇锋寻声看过去，第一眼就愣住。
呼喊他的是一名高大壮汉，虽然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但形体外表都更像个成年人。
“找个地方，我们多久没见了。”那人很开心的样子，指着不远处的奶茶店：“去那家吧。”
寇锋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了过去。
“老爸，两杯珍珠奶茶，一杯别太甜了，珍珠少放点。”
“你看，我还记得你这喜好。”那人笑嘻嘻的道。
“俞海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寇锋直接问道。
“多新鲜啊，兄弟，你只要还在打球，怎么都找得到吧。”俞海升哈哈大笑。
寇锋沉默了，他起身想走，却被拉住。
“怎么，你还没放下？”俞海升问道，接着他轻笑声：“看我这蠢的，放下了就不会又出来打球。”
“你想干嘛？”寇锋语气很冷。
“干嘛，不应该是我问你想干嘛吗？”俞海升冷笑：“敢情你说的话，是放屁是吗？”
寇锋青筋毕露，沙钵大的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
俞海升哼了声：“你已经被淘汰了，还在做梦。就算想做个好梦，也麻烦挑个好的球队，东升配吗？”
“那个什么陈放，听说一米八没有，真是搞笑啊，寇锋，冬瓜找萝卜，真是绝配。”
“你要是想打架，我奉陪。”寇锋的忍耐到了极点，眼神森森的瞪着。
俞海升抿了下嘴，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下，好像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那我们球场见！”俞海升呼的站起来，然后杀气腾腾的道：“明天！”
“明天？”寇锋一转念立刻明白过来：“你在泰湖？”
“嘿嘿！”俞海升冷笑不回答。
“泰湖是体校的青训还是体育局的？”寇锋心在下沉。
“你明天就知道了，好好睡一觉，我们很多兄弟都很想念你。”
“他们推荐我做代表，来问候你，希望你明天不要当逃兵。不过逃了也没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俞海升哈哈大笑，就要往门外走。
“你的奶茶。”店员喊住了他。
“哦，都忘了。”俞海升掏出钱，买单后对寇锋道：“请你喝一杯，就当见面礼，不用谢，明天还有更多礼物在等你。”
寇锋坐在那很久，直到听到预备铃响起了第二次，才缓缓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噩耗并没有打倒他，所谓仇人分外眼红，他只是感叹，命运就是在捉弄人生。
如果这是宿命，那就干干净净的了解它吧。
※※※※
“嗯嗯，老师，我清楚了，不会多想，嗯嗯，那先这样说。”
金源把手机放下，看着笔记本里的视频，视频中，陈放干净利落投进一个超远三分。
“可惜啊，居然要错过这样的球员。”金源叹了口气。
把视频发给了总部，那边给的意见是有能力，可以签。
但就再也没后续了，金源阐述了陈放目前哄抢的结果，但得到的答复是，在青训梯队，U14-18都有出色的后卫，目前俱乐部需要的是3-5这三个位置是人才储备。
正所谓有撑死的人，就一定有饿死的人。
青岛双星，山东高速，对1-2号的有天赋的球员非常渴望，当确认了陈放天赋后，第一时间由主事人赶到了南阳。
双星是章立海主任，山东高速是青训主管刘元斌教练。两人都是俱乐部的元老级人物，具备当即拍马背书的能力。
现在得到了老书记这边来自陈放的回复，看来结果只能出自这两家了。
虽不足为虑，但难免有些遗憾。
东莞的对手永远是BJ，XJ，辽宁。
而山东，浙江属于第二梯队。
山东是没有联赛冠军命，这话是圈内公认，甚至在足球上，都是如此。
在竞技类群体项目上，山东一向是弱势。
不是因为山东没勇气太怂，反而是因为太刚了。
在整个职业圈，足球，篮球都是如此，山东秉承了它特有的耿直刚硬，一直处于没有盟友的。
江湖是人情世故的，缺乏有力的盟友很难成事，反倒是在快成功的时候，多出几双拉你后腿的手，倒是一定很多。
从技术层面，山东从性格上，战术体系过于直白，拼到最后，后劲不足。
几次进入四强的经历，总是因为伤病导致战力下降，遗憾告败。
最后，也有很大原因就在后卫问题上，没有好后卫，控不住场，压不住节奏，由着这群山东汉子卯足了劲打球，往往到了第四节就开始崩盘。
所以金源很清楚，要想跟他们竞争拿下陈放，东莞需要付出很多，但不现实。
遗憾是有的，不过现在有个突发的事，还是勾起了金源的兴趣。
“老曲，在忙吗？”
“哦，刚训练完啊，明后天有啥事？哈，好，那我直说。”
“今天坐最近的航班，来山东，我去济南接你。对，还是为了那个小孩。”
“明天上午，那个小孩要跟山东青训U16-18混合队打一场淘汰赛。”
“是，没错，他要带一支水平完全是业余的校园球队跟半个山东青训队打比赛。”
“看一下吧，如果真的好，还是要争取下，谁会嫌弃好后卫呢？”
“行，我包你的来回开销，我们半年都没见了。”
“再说了，这里还有一个逆子，你不再尝试下？”
“我跟他不熟，你毕竟算半个恩师。”
“哈哈，来吧，理由够充分了，我现在去遥墙机场等你，够可以的吧。”
就当金源在尽最后的努力，作为体育局的此次招募代表，张少宏刚刚到达了南阳。
他一个人过来，风尘仆仆的直接住在东升高中最近的宾馆。
手里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张少宏踌躇半天，还是打了过去。
“您好，请问是王远先生吗？”
“是，我之前发过短信，对，我是体育局负责青训的张少宏，我想跟你约下碰面时间，您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嗯？明天下午？哦，好的好的，地点就在体育中心？明白了，那明天见。”
放下手机，张少宏有些纳闷，电话里王远语气很热情，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很快，他重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小潘吗？”
“对，我是张少宏。”
“我到了南阳，这两天南阳有什么事吗？哦，泰湖？泰湖明天上午跟东升打？”
“好的，我会到的，行，明天一早中心碰头。”
挂断电话，张少宏琢磨过味来。
体育局U16-18部分人放在泰湖，这是本身就是他主导的，这些人，是从各体校搜罗来的，但水平参差不齐，考虑到文化成绩和比赛环境，平日就放在学校。
但这一次，泰湖把青训放上去比赛，这个不是他的意思。
本身泰湖就有2支球队，一支是部分本地学生外加几个U16的，这个算是回报泰湖的福利。
另外一支是借用泰湖的软硬件设施，短暂驻扎在泰湖的山东U16青训队。
为什么是短暂驻扎了，因为体育局自己的篮球球馆正在翻新改造，所以顺势就来了南阳。
张少宏发了几个V信问询，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两天打比赛的球队，居然是山东青训队U16，他们顶着一张泰湖的皮，在这里虐菜。
这个决定是张少宏的领导下达的，理由是U16锻炼机会太少，正在举行的中国高中男子篮球联赛，目前水平在逐年提升，届时，让这个U16去打耐高。
这个突然的决定推翻了之前协议，本来打算从今年开始由泰湖本队去打高中联赛，但临时又变卦，现在因为这个，正在跟南阳地头蛇们打口水战。
听说原来校方的韩国籍教练都一气之下回了韩国，用实际行动来抗议这种霸道的行为。
尽管如此，但明天跟东升的这场，是由U16来打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
所以，问题来了。
东升能赢吗？当然不可能，一支非常普通的球队，如果赢了U16，那就是骑在各位领导的脸上疯狂抽脸，也意味着这么多年来，体育局负责篮球方面的投入和精力，一文不值。
结果必然是U16赢下比赛，那输了球的陈放还会选择体育局吗？
本来就很微弱的一丝希望，都化为乌有。
在本身就有阴暗的操作下输掉比赛，相信换谁都不给个好脸色。
张少宏叹了口气，他一个人到南阳，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山东有两家职业俱乐部，体育局有向这两家输血的义务，但青岛那边自食其力，不愿欠人情。
山东高速这边倒是关系很融洽，但自己的青训队也在茁壮成长。
体育局的青训队，已经开始面临巨大的危机。
再过两年，这群U16的球员，怎么办？输出到哪里去，哪里又愿意接盘，这些都是非常头疼的问题。
可目前的情况，青训必须搞下去，而且要更加投入，为什么。
因为全运会！
全运会是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啥也不是，但在体育局，那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是根本。
所有由国家举办的体制内运动会，都是硬性任务，是体育局必须完成的。
说一句不夸张的话，在各地体育局眼里，可以没有奥运会，但不能没有全运会。
2015年的青年会，2017年全运会，这些都是篮球项目，这支U16肩负的重担很大。
正因为如此，当听到有苗子，张少宏就来了，即便希望很小，他还是要来。
而且，张少宏有一定的信心，因为他手里的资源比俱乐部要多。
钱，户口，房产，重点大学保送名额，甚至还有编制。
这些俱乐部都可以给，但他们只是二道贩子，都是从体育局拿来的。
而且，体育局要的就是注册所有权，和参加全运会的协约合同。
从某种角度，吸引力，要比俱乐部好很多。
各省体育局的能量之大，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想象得到的，它主宰着本省所有的体育行业所衍生出来的产业。
即便你可能打不了职业，但只要体育局这边满意，好多东西是还是能拿到的。
说一个残酷的事实，当今国内体育最大牌的运动明星们，他敢跟俱乐部翻脸，敢甩亿万富翁臭脸，但面对一个小小的处级体育局的干部，都要赔着笑脸。
但现在，遇到这样一个糟心事，张少宏心里蛮绝望的。
他一直主抓青少年青训这一块，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全省各地走，发掘苗子。
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傲气冲天，可能第一眼看不惯你，后面的事就开始抵触。
他们对金钱，编制，户口这些成年人眼中最看重的东西毫不在意，反而会在面子上，斤斤计较。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下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