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睡了。”
突如其来的虔诚值,让利奥有些许烦躁。
他将毯子扔到了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便推开了房门。
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海伦娜便小跑着,来到了利奥的面前,手上还带着一份零嘴,和一块毛巾。
“冕下,您......”
“叫里卡多过来。”
利奥拿过了毛巾。
温热的毛巾蒙在脸上,让利奥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虽然科雷佐拉修道院是個小地方,但毕竟利奥在这里,该有的基础服务,肯定还是会跟上的。
海伦娜也愣了一下。
不过,利奥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仆人,自己就会把事情做完。
于是她离开了。
听着海伦娜嗒嗒的脚步声,利奥也觉得心情不错。
只是看到地图的时候,利奥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热那亚的事,他相信恩里克可以解决。而且,恩里克的身边还有贡萨罗,还有在热那亚的关系,小小一座热那亚城,绝对是挡不住他的。
关键问题出在德意志。
原本,皇帝在雷根斯堡。
雷根斯堡位于巴伐利亚中部,是帝国会议的召开地。在冬天跑到大城市里去歇脚,也的确是皇帝会做的事。
结果他忽然冲出去了。
这就很可怕了。
战争是一个非常抽象的学问。
有的人认为战争是数学,有的人认为战争是艺术。对于利奥来说,战争当中的一切,从后勤到士兵操练再到战斗,都是可以科学化,用具体的理论进行实践的。
而海因里希明显是后者。
冬天行军,是绝对的剑走偏锋。
尤其是德意志的冬天,路途上盗匪流民横行,遍地冰雪霜冻。如果他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那将来绝对会作为教科书上的反例存在。
要是成功了......
“冕下。”
里卡多喘着气,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小秘书,手里抱着一大摞文件,看上去比里卡多还累,却连口粗气都不敢喘,愣是把脸都憋红了。
看着里卡多放下文件,利奥又重新坐了下来。
要是他不坐下,里卡多大概也不敢坐。
很快,随着利奥落座,里卡多才坐定,然后拿出了一份份文件,整理了起来,开始一一汇报。
“水力拉丝机完成了。”
经验丰富的里卡多,报上了利奥最喜欢听的。
“嗯,很好。”
利奥则是没有表示。
他知道里卡多在投其所好。但作为一个统治者,最好时不时改变一下爱好,否则容易被手下给拿捏了。
“有没有坏消息?”
听到利奥的要求,里卡多愣了一下。
坏消息嘛......
有是肯定有的。
“米兰公爵的军队转向了,他们准备去热那亚。对于米兰人来说,热那亚是必须得保证的,否则他们就被我们困死了,因为维罗纳已经归顺于我们了。”
里卡多的语气有些生硬。
很显然,这些话不是他写的。
利奥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刻报上了名字。
“玛蒂尔达女公爵批注的。”
“很好。”
果然,玛蒂尔达还是有政治眼光的。
她最近不在卡诺莎城堡,而是跑到了佛罗伦萨。作为托斯卡纳的统治者,她必须时不时出现一下,让她的子民记住她的存在。
“对了,德意志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利奥又主动提了个问题。
但里卡多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
有些不相信的利奥再次提问,但得到的回应还是什么都没。
果然,德意志就没什么好事。
刚才的思绪,又绕回到了利奥的脑海中。
海因里希冒险行军,大概不可能走德意志中北部。那里全部都被冰雪覆盖,而且缺少完备的道路系统。但是在巴伐利亚和施瓦本的南部,有古罗马留下的道路,而且气候也相对温暖。
如果他从巴伐利亚南部出发,直插施瓦本的南部,倒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一点。
以兰杜尔夫的思维,能想到这步吗?
利奥心存怀疑。
一旦让海因里希到了施瓦本,他就可以和施陶芬家族合流。有了施陶芬家族作为带路党,他们在德意志西南的军事行动,会变得顺利很多。
毕竟,地头蛇最懂当地。
话说回来,这施陶芬家族,也的确是教廷的忧患啊。
历史上的施陶芬家族,就坚定的站在皇帝那边,甚至站着站着自己就成了皇帝,还连续爆了三代神君,差点把教廷给掐死。
这玩意儿必须干掉。
“拟一封信,送给兰杜尔夫。”
利奥决定稍微干预一下。
“让他稍微注意南方的情况,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采取退守的策略,不要冒进。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就这样告诉他。”
“好的。”
里卡多点了点头。
......
卢特拉皇宫中。
兰杜尔夫身披着奢华的长袍,身后还有两名侍童,为他托着长袍的后摆。周围的侍从们则手持着宝剑,围绕在兰杜尔夫的身边,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他们的君王。
“陛下,愿您的统治永远昌盛。”
齐格弗里德见到他,立刻单膝下跪,恭敬地向着他行礼。
今天,是兰杜尔夫设宴的日子。
作为新晋的国王,兰杜尔夫时常设宴,招待自己手下的贵族。齐格弗里德和格里高利,更是他手下的贵客,颇受他的喜爱。
毕竟这两人是力挺他当国王的。
“免礼。”
兰杜尔夫回答的时候,却依旧保持着威严的态度。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国王就是这样的。
当初,他见到海因里希的父亲时,那位伟大的皇帝,正是以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他的臣子们。
另一边的格里高利却不为所动。
他感觉兰杜尔夫不对劲。
或者说,现在的整个施瓦本宫廷,都有点不对劲。
格里高利不怎么读书,因此搜肠刮肚下来,最后憋出了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施瓦本宫廷。
轻浮。
是的,轻浮。
身为兰杜尔夫身边最亲近的人,格里高利当然知道,兰杜尔夫最近沉迷于宴饮,以及各种小丑和乐手们的表演。他甚至还不时和女仆发生关系,完全看不出他是当初那个充满雄心的人。
或者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现在是东法兰克的国王了,那为什么还要拼命呢?
反正背后有教皇撑着。
“格里高利,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是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你吗?”
兰杜尔夫忽然出现在了格里高利身边。
“抱歉,陛下,我只是不太习惯。”
格里高利说道:“我不会说你们的语言,而且这里的很多人我也不认识,我对德意志的女人也没有兴趣......”
“哈哈哈!”
听到这样的解释,兰杜尔夫忽然笑了。
对德意志的女人没兴趣?
格里高利的妻子,可就是德意志血统的啊。要是没兴趣的话,那他的婚后生活岂不是也很无聊?
不过,兰杜尔夫没有深究。
笑完后他就说:“肯定是教皇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吧,还是说你和你的妻子吵架了?你们应该刚结婚没多久,不至于现在就吵架吧。”
“我和我的妻子关系很好,不过利奥冕下的确有来信。”
“嗯?”
听到利奥的名字,兰杜尔夫愣了一下。
他对利奥有些害怕。
所以,他决定听一听是什么事。
“利奥冕下说,海因里希带着军队离开了雷根斯堡,他很有可能沿着南方的道路行军,进入施瓦本。”格里高利说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
兰杜尔夫忽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我还以为教皇冕下是位勇士,没想到这么胆小啊。”
说到这儿,他踱起了步子。
偌大的宴会厅中,回响着兰杜尔夫的讥笑,还有他那像模像样的雄辩。
“虽然我没有接受过特别好的教育,但好歹我当初也是打过仗的,冬天行军这种事就不可能存在。或许在你们意大利,这样的事很常见,毕竟你们那里很温暖。但德意志的天气,你也看到了。”
他走到了窗边。
窗外虽不是风雪漫天,但遍地的冰雪还是证明着他的话。
的确,很难行军。
“就算海因里希行军了,他也会没法突破我们的城堡。现在施瓦本贵族可是铁板一块,比萨克森贵族还要团结。到时候,海因里希的士兵,就只能冻死在荒野上了。”
格里高利看着他。
就算是再不识趣的人,也能看出兰杜尔夫的自信。他对自己的这番解释,非常有自信。
但似乎也能听出些许弦外之音。
比如,兰杜尔夫在皇帝那里没有情报网。
他似乎真的不知道消息,而是从格里高利这里听说之后,才开始有了对应的解释。
这样下去......能赢吗?
“放心好了,格里高利。”
兰杜尔夫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你说的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当然,如果教皇冕下对这件事很关心,还请你在汇报的时候,记得帮我美言几句。”
假汇报?
格里高利觉得有些不好做。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使者忽然跑了进来。他看到兰杜尔夫之后,立刻来到兰杜尔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似乎在说施瓦本,皇帝什么的......
忽然间,格里高利察觉到,兰杜尔夫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等到使者离开之后,兰杜尔夫坐了下来,揉着眉心,满脸愁容,仿佛遭遇了天大的挫折一般,整个人看上去都失去了精神。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施陶芬家族叛变了。”
“他们帮助皇帝,打开了施瓦本东部的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