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马蹄踩在血泊当中的,发出啪啪的声响。马背上的人捏着鼻子,仿佛见到了人间炼狱一般,脸上写满了嫌恶之色。
而为首的人却没有这样。
他只是保持着沉默,看了一圈之后,才露出些许失望,继续向前走着。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兰杜尔夫叹气道。
原本他以为,格里高利可以和平解决美因茨冲突,将这里变成一个重要的据点。即便他听闻到有关的消息时,也并不愿意相信格里高利真的做了那些事。
直到真正见到。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红砂岩打造的美因茨大教堂,就像是恶魔堡垒一样,矗立在血海当中,仿佛是市民的血,铸就了这座赤红色的教堂。
“兰杜尔夫公爵!”
站在教堂门前的格里高利,见到兰杜尔夫时立刻挥了挥手。
“你总算来了,兰杜尔夫,德意志的冬天比意大利要冷多了,我还没适应呢......”
格里高利的手揣在袖口中。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兰杜尔夫,却发现兰杜尔夫的脸色不那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怨色。
于是,格里高利愣住了。
“先进去吧。”
兰杜尔夫语气中的沉郁,自然是被格里高利察觉到了的。
但格里高利也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跟在格里高利身后,走进了大教堂中。
整座美因茨城中,只有圣洁的大教堂,没有血腥的味道,但这里又确实是整座城市中,最为罪孽深重的地方。纵使有耶稣受难像高悬在上,也无法洗净这座教堂中的罪恶。
“教皇已经绝罚了海因里希。”
格里高利的说话声,在穹顶之下回响着。
“利奥也已经承认,他会推举你成为东法兰克国王,兰杜尔夫,一切都很顺利啊。”
“顺利?”兰杜尔夫笑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这里闯了多大的祸吗?班贝格主教和帕绍主教,他们原本准备支持我的,现在也选择站到海因里希那边去了。”
基督教是这样的。
在嚯嚯异教徒和异端的时候,手法可以没有下限,但在面对信徒的时候,总要讲究一些基础的道德。
算是萌芽期的人权思想。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观念,才会让一些主教放弃了兰杜尔夫,转而投向更拟人一点的海因里希。
虽然海因里希私德有问题。
但起码不会图图教徒吧。
“抱歉。”
格里高利立刻就低头道歉,但在兰杜尔夫看来,这就更让人火大了。
政治不是儿戏。
道歉能有什么用?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先准备一下加冕的事吧。教皇那边,有什么说法吗?”兰杜尔夫先看向格里高利。
比起齐格弗里德,兰杜尔夫更相信利奥。
“利奥已经派了特使过来,到时候他会携带教皇的祝福,以及全新的礼器,为您加冕为东法兰克国王。”格里高利说道。
东法兰克国王,或者说德意志国王,其加冕仪式是需要使用大量的礼器的。
而这些东西,现在在海因里希手里。
所以兰杜尔夫只能用赝品。
不过赝品之间,亦有差距。
要是有教皇赠送的,那就不是赝品,而是属于新品了。
但齐格弗里德急了。
“哪有教皇给国王的加冕的规矩?”
齐格弗里德说:“按照过去的惯例,应该是由美因茨大主教,为东法兰克国王加冕!”
他的语气稍显急促,兰杜尔夫却立刻捕捉到了这点,一下子就看出了齐格弗里德的担忧。很显然,这位大主教似乎不太擅长伪装。
“但海因里希......”
兰杜尔夫还是比较礼貌的。
海因里希身为东法兰克国王,其加冕仪式却是由科隆大主教主持的。当时的美因茨大主教,被排除在了加冕仪式之外。
这也是美因茨衰落的体现之一。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齐格弗里德面露不满之色,但又无话可说。
所谓的惯例,早就被破坏过一次了。
但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兰杜尔夫忽然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深思熟虑一般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如果我成为国王了,我可以考虑把曼海姆周围的庄园,献给美因茨大教堂及其管理者,用来供奉美因茨大主教。还有就是,不来梅大主教和科隆大主教,他们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必须得压制一下啊。”
这里的每一句话,都让齐格弗里德感觉难以拒绝。
美因茨被毁了。
他需要新的税收来源,来供养自己和身边的人。
而且对科隆大主教的反攻倒算,也是他支持兰杜尔夫的原因。那些对科隆大主教心怀不满的南德意志主教,都被他拉拢到了这边阵营。
如果兰杜尔夫能履行承诺。
那对齐格弗里德来说,这一点仪式性的东西,也不是不能让出去。
“那就等教廷使节吧!”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纠结,但回答已经证明了,他接受了兰杜尔夫的提议。
“感谢你,齐格弗里德。”
兰杜尔夫朝着齐格弗里德鞠了一躬。
随后,他拉上了格里高利,从后门离开了美因茨大教堂。走出去的瞬间,两人才发现街道上已经有雪花飘落,向世人昭告着冬天的到来。
看着一片片雪花,兰杜尔夫沉默了片刻。
“冬歇期要到了啊。”
“是啊。”格里高利附和道。
“接下来就不适合作战了,但凯撒斯劳滕还是要拿下。你派一支规模足够的部队过去,然后就没事情做了。”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
凯撒斯劳滕的确很重要。
在那里,有一座奥托大帝建立的宫殿,名为卢特拉皇宫。加冕为东法兰克国王后,兰杜尔夫必须要有配得上自己身份的住所,而缺乏防御的卢特拉皇宫,就是他心仪的选择。
对于贵族来说,这些仪式性的事情很重要。毕竟,若是没了这些仪式的约束,鬼知道贵族会整出什么活来。
但兰杜尔夫还是不放心。
他再次看了一眼格里高利,这个孩子很明显,在学着利奥的样子,假装自己是個大人。
可利奥是谁都能学的吗?
“格里高利,我得和你说件事。”
兰杜尔夫吐了一口气,白雾在空气中凝结,然后悠悠地飘散。
“利奥这个人吧,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你可以学习他的才智,但是千万不要学习他的作风。下次攻打凯撒斯劳滕的时候,多注意一点,不要纵容你的士兵,知道了吗?”
这番话,格里高利似乎听进去了。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