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因为这点事，就来了帕尔马？”
彼得罗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同时，和利奥说着话。站在利奥身旁的伊琳娜，被周围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啊！
一个是地方上掌管生杀大权的地头蛇，一个是天主教世界的最高领导人。
这两個人但凡有一点不开心，自己都要被干掉。
更不要说，他们现在聊的就是自己的事。
“也不算是小事。”
利奥说道：“当初你派詹科过来，帮助我打仗，我不光得感谢你，也得感谢詹科。他连命都搭进去了，我总得照顾他的后人吧。”
彼得罗的指节敲打着扶手，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利奥很清楚。
哪有什么值不值的事？
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姿态，只是为了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
“你先出去。”
利奥回过头，对着伊琳娜说道。
被喊到的伊琳娜诚惶诚恐，迈着小碎步离开了房间。当她出去，关上房门之后，彼得罗身上绷着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从一位威严的老人，变成了一个懒惰的老头。
“钱啊，钱啊......”
彼得罗似乎在抱怨着。
“利奥，你知道你的宫廷饮食花销有多大吗？”
“啊？”
利奥愣了一下，大脑思路一下没跟上。
“你宫廷里的那些东西，好吃是好吃，但是厨子的佣金太高了。而且，你是怎么想出来用那么多香料的？你不知道这样的花销有多大吗？”
彼得罗连珠炮弹般的抱怨，砸得利奥回不过神来。
“等一下，我们是在讨论遗产税的问题。”
利奥伸出双手，示意彼得罗先冷静。
吃不吃的问题都好说，现在关键还是要处理艾米利亚家族的问题。
看到利奥的模样，彼得罗无奈地躺平，闭上了双眼，大概意思就是让利奥说说看。
于是，利奥坐了下来。
“伊琳娜交不上遗产税的原因，是因为我给詹科的那些钱，都被詹科的堂兄弟卢西奥侵吞了。如果伊琳娜拿到了这笔钱，她是绝对能补上那些遗产税的。”利奥认真地说，“现在卢西奥在帕尔马，你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吗？”
“嗯......”
提到卢西奥这个名字时，彼得罗并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不认识卢西奥，也不熟悉。
不过，彼得罗还是认真地听着，然后作出思考的姿态。
利奥自然不觉得，彼得罗会为了卢西奥这个小人物，而和自己交恶。他唯一有可能做的，就是趁机要价。
但要价也比不要好。
因为帕尔马现在是前线。
“话说，你很擅长使用弓箭吧？”
彼得罗又跳了一个话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很擅长使用弓箭的。刚好，伊琳娜是个奇特的女子，你可以去和她比试比试......她还没邀请过你吗？”
听着彼得罗的这番话，利奥感觉有些头昏眼花了。
他不太确定，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彼得罗犯了老年痴呆，开始说胡话了。
“别这样看着我。”
彼得罗有些不满地挥了下手。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伊琳娜的确很擅长使用武器，毕竟詹科就不是个正常人，闲的没事去教一个女人这些东西。”
啊？
听到这些话，利奥感觉大脑错乱了一下。
中世纪时女性的地位普遍偏低。在大贵族家中，这种情况还好一点，但是越往低层走，女性的地位就越岌岌可危。像伊琳娜这样的情况，绝对是极其少见的。
即使是利奥，在中世纪待久了，思维也不由自主地被扭曲了。
彼得罗意识到了利奥的诧异。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解释了。
“詹科这个人吧。”彼得罗悠悠地说道，“你也知道的，他总会做些奇怪的事。比如伊琳娜，他就教了她如何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还真是......武德充沛。”
利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伊琳娜这样的情况，他还的确第一次见到。虽然他不太确定，这件事折射出来的政治意义，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去尝试一下。
毕竟，这么武德充沛的少女，在中世纪可是个新鲜事。
“一起出去来一场比武吧。”
彼得罗说道：“自从我当上教皇以后，就再也不能搞这种活动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当上教皇，我就可以不用和改革派对峙，可以退下来，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说完，彼得罗端起了一杯酒，仰着头喝了下去。
看着他豪爽的喝酒模样，利奥都能想到，这位老头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贵族中的纨绔子弟。
“至于遗产税的问题，不如就在比武大会上解决。”
“嗯，可以。”
一瞬间，横贯在伊琳娜面前的那座大山，就在利奥和彼得罗的几句话之间，彻底得到了解决。
......
门外。
当利奥走出来的时候，伊琳娜刚放松下来没多久的神经，又蓦地一下紧绷了起来。她看着利奥走过去，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战战兢兢的气息，让利奥看了都觉得好玩。
是的，好玩。
“伊琳娜，我听说一件事。”
利奥玩味的语气，让伊琳娜有些手足无措。
关于利奥的一些传闻，身为小贵族的她，还是听说过的。比如台伯河上的那些惨案，还有罗马城中贵族被屠戮的事，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或者比如诺曼贵族，这些在南意大利作威作福的征服者，最后几乎都死在了利奥手中。
从这些事情上，伊琳娜对利奥的印象，只要一个词就能完美形容：
可怕。
利奥是个可怕的教皇。
他的心思没人能琢磨透。什么时候对贵族大开杀戒，什么时候革除别人的教籍，没人能知道。
现在，他就像个猎手一样。
而伊琳娜就是那个猎物。
“你的父亲教了你很多东西，对吧？”利奥说道。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但伊琳娜心知肚明，利奥能说出这话，就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一时间，伊琳娜哑口无言。
如果利奥真的遵守教法，那她很可能就要完了。
因为，很多教士觉得女人不该学会这些东西。尤其是剑术、射术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自己该不会被吊起来烧吧？
伊琳娜依稀记得，在利奥第一次来帕尔马城之前，城里还是有犹太人商人，聚居在城市的角落。
后来就只剩焦糊的味道了。
但她还是要面对现实。
伊琳娜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地想了一万种忏悔方式。
她甚至连祈祷词都想了四种，用于应付接下来的情况。直到做完了所有思想工作，伊琳娜才敢深呼吸，然后猛地抬起头，面对利奥。
“冕下，我——”
“彼得罗主教准备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早就习惯了打断别人的利奥，这次还是照常发挥，没有给伊琳娜辩解的机会。
少女望着利奥，有些微微失神。
“到时候让我看看，詹科教出来的女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