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拉尔多瞬间后退了一步。
他拉着自己身边的贵族,想将他们推到自己面前,当作自己的肉盾。但没有哪个贵族是傻子,他们都知道,手无寸铁的自己,绝对不是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兵的对手。
“让开!让开!”
“我是男爵!让我进去!”
“滚出去!”
一时间,这些贵族顿时就没了往日的傲气。他们现在宛若丧家之犬,大喊大叫的同时,为自己谋求最后一丝生路。
甚至连阿伯拉尔多,也被他们忽略了。
在生存面前,所谓的忠诚和利益,都显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利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士兵一步步向前,手中的长剑散发着寒光,照射在那些贵族的脸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贵族跳了出来。
“海尔曼!”
阿伯拉尔多看着那個贵族,就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似的,无比惊喜的大喊了出来。
但回应他的,是海尔曼的拳头。
“砰!”
海尔曼一拳头砸在阿伯拉尔多的脸上,将他一拳打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海尔曼伸出双臂,死死地钳制住阿伯拉尔多,顺便抽出匕首,抵在了阿伯拉尔多的咽喉前。
其他的贵族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
他们手忙脚乱,有的人一起压住阿伯拉尔多,有的人来到士兵面前,还有的人大喊大叫着。
“都是他犯的罪!”
“圣父,我们是无罪的!”
“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贵族们为了活下去,几乎无所不用。他们在利奥的面前跪下,不断地呼喊着利奥的圣名,甚至将利奥称呼为圣父。
但利奥只是抬起了手。
海尔曼看着利奥,那只手分明就是在指向自己。
一时间,教堂当中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海尔曼。
“教皇冕下,我们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海尔曼趁此机会,朝着利奥辩解道。
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中,将匕首刺进了阿伯拉尔多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阿伯拉尔多疯狂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我们都受了阿伯拉尔多的蛊惑!听信了他的谎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您对抗。这是我们的错,我们犯下的弥天大错,请您原谅我们!我们愿意赎罪,以您的名义前往耶路撒冷,去圣地为您向上帝祈祷!”
说完这番话,海尔曼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前往耶路撒冷,这应该是最合适的赎罪方式了吧?
将自己流放到远离基督教世界的地方,再也无法影响到意大利。如此严厉的赎罪方式,就算教皇再如何铁石心肠,估计也会接受。
但......教皇是利奥。
海尔曼咽了口唾沫,看着利奥的嘴唇微微张开,神经完全紧绷,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跳出来。
而利奥也回答了他。
“你不是知道错了。”
利奥淡淡地说。
“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说完,利奥抬起手,微微一抖手腕,朝着贵族们挥了挥。
在他身边的士兵,立刻就扛着盾牌,走向了那些诺曼贵族。已经被吓破了胆的贵族,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哭喊着乞求利奥。他们已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却依旧得不到利奥的原谅,这让他们的心理防线直接崩溃了。
“我还有老婆孩子!”
“求你了!”
“放过我啊!”
贵族们放声大哭着,但士兵们没有丝毫留情。他们将这些贵族反手扭住,然后押在地上,就像野狗一样,毫无尊严。就连海尔曼,也被盾牌重重地砸在脸上,整个人倾倒后,被士兵们绑住。
看着这一幕,艾玛蓦地揪住了自己的裙边。她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亲戚,乡党,是当初她父亲带到南意大利,一起创业的兄弟们。
可她也没法拯救这些人。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利奥,想要劝阻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那些贵族被一个个押出去,利奥才转身离开。他甚至都没有看艾玛一眼,这就让艾玛更加揪心了。
自己究竟选择了什么?
“我还以为诺曼人的骨头有多硬呢。”
贡萨罗擦着手,在利奥身边吐槽着诺曼人。
“有几个反抗的,给他们打一顿就好了。还有的人被吓尿了,弄得到处都是,到时候得麻烦神父们打扫一下了。”
“早知道不让他们来这了。”
利奥摇着头。
这里是他的私人教堂,结果被搞得一团糟。估计接下来半个月,里面的味道都去不掉。
诺曼人只是要被砍头而已,但利奥失去的可是干净的教堂。
“教皇,教皇!”
被押着的海尔曼,在路过利奥的时候,忽然挣脱了开来,跪在了利奥的面前,然后重重地磕头,磕在了利奥的脚尖前。
看着他,利奥的神色变得玩味。
士兵们见到利奥如此表态,也只是站在旁边,没有把海尔曼直接拉走。
“我承认我的罪,我们都是罪不可赦之人,冕下。我应该下地狱,接受惩罚,但请您放过我的妻子和儿子,求您了。”
海尔曼的头依旧磕在地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原来是这回事。
利奥摸着下巴,打量着海尔曼。
片刻之后,利奥说:“我这个人心善,一般来说呢,不杀女人和孩子。”
听着利奥的话,海尔曼抬起了头,眼眶中的泪水打着转。
对他来说,现在只要能保下自己的家人,那就足够了。至于他,就算再如何惨烈的死去,至少保住了家族的火种,可以让自己的后代延续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于自己儿子们的幻想,已经出现在了海尔曼的脑海中。
但利奥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可惜你的妻子不是孩子,你的儿子也不是女人。”
说完,利奥一脚踢开海尔曼。
“我会让士兵们把他们先烧了,至于你,你最后一个上火刑架。”
看着利奥渐行渐远的身影,海尔曼彻底绝望了。
他跪在地上,张开嘴想要咆哮,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喊不出来。留在广场上的,只有士兵们将诺曼人拖拽走的声音。
......
“阿贝尔男爵,涉嫌谋杀教士,强暴修女,判处火刑。”
“耶尔维尔骑士,涉嫌盗窃圣物,参与加埃塔教堂纵火,判处火刑......”
台伯河畔。
一排又一排的诺曼贵族,在士兵们的押送下,走上行刑台,在颤抖中被绑上木架。随后,他们脚下的火柴被点燃,然后变成系统中的虔诚值。
太虔诚了,利奥教皇。
火光映照在利奥的脸上,而在他的身边,里卡多甚至都没有抬头,依旧在处理着桌上的文件。奥多手里捧着一本《论自由意志》,无声地看着手中的书。
唯一对火刑感兴趣的,就是站在利奥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他留着棕色的巴尔博式胡子,卷曲的短发盖在耳边,身上披着红黄相间的披风,脚底则踩着一双锃亮的马靴。
“您的爱好真独特。”
男人的拉丁语断断续续,但声音雄浑厚重,听上去富有力量感。
“不是爱好,兰杜尔夫。”
利奥用拉丁语回敬道:“因为我是个仁慈的人,要让他们的灵魂升入天堂。”
仁慈吗?
兰杜尔夫不动声色,却在心中为利奥打了一个残忍的符号。
如此残忍的手段,却能这样平淡地说出,让兰杜尔夫觉得利奥并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甚至可以说,利奥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那您会这样对德意志贵族吗?”兰杜尔夫问道。
说到这个问题,利奥呵呵一笑。
他反问道:“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声声惨叫传来。台伯河对岸的罗马市民,甚至都没有欢呼。见怪不怪的他们,早就对火刑脱敏了。只有没什么见识的移民,才会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感兴趣。至于那些诺曼贵族,他们的想法就不重要了。
“我当然没有恶意揣测。”
兰杜尔夫说:“莪只是担心,如果您这样的话,会有很多德意志贵族反对您,比如......”
“贝特霍尔德?还是奥托?”
利奥连续报上两个德意志大贵族的名字,表示自己不好糊弄。
贵族和流氓并没有区别。他们最惯用的手段,无非敲诈勒索和恐吓威胁,用这些粗劣的手法,来逼迫自己的谈判对象让利。
但可惜,兰杜尔夫面对的是利奥。
“只要德意志贵族把手退回阿尔卑斯山以外,让意大利归于教皇的御座之下,我就绝对不会对德意志贵族这样。”
这是利奥的条件。
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土地,基本上主打一个蛮荒。
虽然在工业时代有很高的价值,但那和中世纪的利奥有什么关系?
他只要最富饶的意大利。
但德意志人也是这么想的。
“觊觎意大利的人可不少。”
兰杜尔夫叹气道:“不光是皇帝,卡林西亚公爵贝特霍尔德,还有巴伐利亚公爵奥托,都想要获得意大利的土地。还有,米兰大主教的问题,您应该还没解决掉吧?”
他这么一说,就直接说到利奥的心头上了。
直至今日,利奥的势力还被限制在亚平宁山以南。波河流域一带,只有帕尔马城是利奥的盟友。剩余两大家,分别是卡林西亚公爵,还有和米兰大主教狼狈为奸的米兰公爵。
这些诸侯依附于帝国的权力,维系着自己脆弱的统治。
而在整个帝国境内,唯一和利奥没有矛盾,而且有合作可能的,也就只有兰杜尔夫了。
“皇帝的权力应该被限制。”
兰杜尔夫说道:“皇帝陛下已经有了剥夺我领地的想法。我在莱茵河畔的一个城堡,最近就被皇帝拆了。”
“一定是违章建筑吧。”
利奥无奈地看着兰杜尔夫。
这些贵族,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兰杜尔夫所谓的城堡,肯定是建在帝国的地产上,将帝国的土地占为己有,然后才被皇帝给拆掉的。不过,也就只有这种人,才适合拉拢来合作。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了教廷的授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利奥坐在了躺椅上,看着兰杜尔夫。
“我不希望皇帝介入到意大利,或者教廷。这是我们的内部事务。你位于帝国和教廷当中,从中斡旋的话,肯定是可以弄到不少好处的。”
“好处?!”
兰杜尔夫惊呼一声,恨不得直接大叫出来。
“你把皇帝当成什么人了?”
这位公爵完全不顾风度,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给利奥解释海因里希四世的为人。
“他就是个无耻的流氓,恶魔的使者,基督的敌人。如果您能见到他的话,您就会知道,什么是肮脏的野兽,畜生不如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邪恶的人,甚至连撒旦都不如他。他就是上帝派给我们的审判,是人类的第一个千禧年来最可怕的灾难。”
说到最后,兰杜尔夫都直接讲起了德语。
好在利奥身边有奥多。
奥多熟练地将这段话翻译过来,让利奥听得都有些好奇了。
历史上的海因里希四世,的确有很大的争议。但是能让兰杜尔夫这么恨他,这个皇帝是得有多逆天啊?
等兰杜尔夫稍微停歇一点,利奥才好奇地对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他?”
“为什么?很简单。”
兰杜尔夫说:“因为他这个人,残害贵族,没收他们的领地,把所有人当作奴仆。他在国内滥施刑罚,还想收回权力,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下。而且他豢养情妇,在国内大搞奢靡之风......”
说着说着,兰杜尔夫感觉气氛变化了。
奥多开始认真地看书,似乎书里有黄金屋。而里卡多虽然还在处理文件,但脸上仿佛都挂下了黑线。
他又转过了头。
窗外的诺曼贵族们惨叫着,利奥则将目光放在火刑架上,双手背在身后,久久沉默不语。
好像说错话了。
“他......最主要是他不敬基督。”
兰杜尔夫的声音小了,但大脑飞速运转着,想找点能让自己说的话。
“还有,冕下,玛蒂尔达女公爵到了。”
说到这儿,周围的气氛忽然缓和了。
利奥回过头,露出了一丝狐疑。他看着兰杜尔夫,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个消息。
毕竟,不论是里卡多还是西奥多拉,亦或者是贡萨罗,都没有向他汇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好像在瞒着他?
“她在拉特兰宫,在过来的路上,她和我说您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是她暂时不想见您。”
找到一条生路的兰杜尔夫,立刻解释了起来。
“如果您还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说到最后,兰杜尔夫已经准备跑路了。
毕竟,他对利奥有些害怕。
等兰杜尔夫离开,利奥才看向里卡多,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什么都知道的里卡多,居然现在不知道情况了?
“冕下,我......”
“先跟我去拉特兰宫吧。”
利奥叹了一口气,道:“奥多,你带上护卫去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