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头退下以后，罗西才走了上来。
“大人。”
罗西的声音当中，似乎有些担忧。
不过，利奥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瞥了一眼，继续品尝着杯中的葡萄酒，想看看罗西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明白，您刚刚获得了一场胜利。对于每一个战士来说，凯旋式都是最大的荣......”
“有屁就放。”
利奥放下了酒杯，语气当中透露出了不满。
罗西绕来绕去，不说人话，复杂的措辞，让利奥听的头昏脑胀。再加上大战刚刚结束，利奥有点想休息，因此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被吓了一跳的罗西，也是立刻说起了人话，不讲谜语了。
“大人，我想说，您为什么留着艾玛？”
利奥刚准备回答，罗西却接着说道。
“艾玛都要杀您了，您却还留着她，这不是您的风格。大人，如果您真的是发了善心，那我可以认为是您仁慈。但如果您是因为别的，比如她的外貌......总之，您得三思。”
说完，罗西如释重负。
他看着利奥，心中紧张的情绪被完全释放了出来。
总之，话都说了。
就算利奥再怎么样不满，最多也就把他头拧下来，当成皮球踢。
“不是，贾科莫。”
利奥皱着眉头，语气夸张地说：“你觉得，我是那种缺女人的人？”
听着利奥这样的问题，罗西忽然就放心了。没有立刻追责，反倒是像朋友一样的语气，说明了利奥对他并无意见。
罗西回答道：“就以您的地位来说，有点缺了。”
“至少我不会睡了别人的老婆，然后白挨一顿打，贾科莫。”利奥有意地点了一句。
罗西立刻就羞红了老脸。
死去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留着艾玛有用。”
利奥忽然正经了起来，开始向罗西解释，他为什么要留着艾玛。
“你先想一下，罗伯特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开战，而是虚与委蛇之后，再派个使团过来，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不知道。”罗西大方地承认。
他的确没想过。
“因为，罗伯特自己内部就有问题。你想想，他那么多兄弟子侄，表亲外戚。这些人可不是善茬，他需要提前准备，就像我要收拾琴乔一样。而艾玛，可以帮我们撬开他的内部。”
利奥说出了自己的所想。
毕竟，历史上的欧特维尔王朝，就是这样灭亡的。
南诺曼人是典型的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他们内部有很多争吵，但不妨碍他们一起攻伐外敌。
屡次杀进罗马，两次打穿拜占庭，远征埃及，占领突尼斯。南诺曼人地赫赫武功，别人不知道，熟知未来历史的利奥，还能不知道吗？
但他们的内斗也很残酷。
南诺曼覆灭时，正是被人利用了这一点。神罗皇帝利用南诺曼的继承问题，撬开了他们坚固的外壳，最后一网打尽，彻底覆灭了南诺曼，并以日耳曼血统的王朝取而代之。
这也是利奥的想法。
要说诺曼人内部没有利益纠纷，是不可能的。
但想让他们投靠教廷，那就必须要有一個名号，被教廷握在手里。这个名号，就是艾玛。
她身上有继承权纠纷，再加上教廷的神权，天然的搅屎棍，足够从法理上搅得南意大利一片混乱。
那样，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
罗西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但他也大概理解了利奥的意思。
就像罗伯特手中，也有希尔德布兰德，还有教廷的前枢机团一样。利奥一点都不怀疑，当他和罗伯特兵戎相见时，希尔德布兰德一定会被推举为对立教皇。
利奥和罗伯特之间的博弈，必须得要有一面大旗，就像尊王攘夷一样假惺惺。
“回去吧。”
利奥站了起来，摘了颗葡萄，送进自己口中，便离开了本尼狄克的宅邸。
......
罗马城中。
一位名为奥多·拉普利的法兰克青年教士，刚刚来到这里。
他骑着自己的骏马，在城市当中，看着路边的流民，心中没有任何感触。
是的，没有任何感触。
他能看到的，不是眼前的鲜血与悲剧，而是隐藏在这背后的秘密。
罗马教廷需要军队。
没有军队的教廷，连罗马都控制不了。但是有了军队的教廷，不止罗马，连罗马以外的地方，都能形成控制。比如眼前，曾经桀骜不驯的罗马市民，此时都被送去了天堂。
教廷真正地控制了罗马，而不是与罗马市民妥协。
出于求知的想法，奥多来到了广场上。往日里应当满是商摊的广场，此时全都是士兵们。
奥多骑着马来到了人群当中，翻身下马以后，随便找了几个士兵。
“你们是教廷的士兵吗？”
“是。”
在广场上巡逻的阿佩西诺，手里拿着第三连队的旗帜。他看着奥多，上下打量了一通。
“西法兰克王国来的？”
“是的。”
奥多点头道：“我是兰斯主教区的执事，奥多·拉普利。”
说着，奥多还亮出了自己的戒指。从戒指精美的做工就可以看出，奥多不光是一个教士，还是一个有贵族身份背景的教士。
一看到他这样，阿佩西诺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变得温和了起来。
“我想问一下，你们服役的话，可以获得土地吗？”
土地？
听到这个消息，士兵们愣了一下。
随后阿佩西诺说：“我们又不是骑士，哪有什么土地。不过，主教会给我们发放薪水。服役时间到了的话，也可能会有土地分配。”
“这样啊。”
奥多先是有些震惊，但随后就恢复了自若。
“那你们的工资，都是教廷支付的吗？”奥多再次问道，“教廷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这你就要去问枢机大人了。他现在应该在圣天使堡，如果不在圣天使堡的话，那就是去梵蒂冈开会了。”
阿佩西诺摊开双手。
他一个大头兵，怎么可能懂这些东西。
“谢谢。”
奥多十分礼貌。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问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乔万巴蒂斯塔·阿佩西诺。”
“嗯，我记住了。”
记下了阿佩西诺的名字后，奥多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他骑上了自己的马，向着圣天使堡走去。
有些问题，他想要问清楚。
他知道，现在的教廷，是奥斯蒂亚枢机利奥掌权。但是，利奥掌权以后，给教廷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一点，是奥多也在思考的。
当他来到圣天使堡前时。
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正好从圣天使堡中出来。在队伍最当中，一位白袍主教，鲜衣怒马，在一大群人的拥簇下，向着梵蒂冈的方向前进。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大群红衣枢机主教。
见到这支队伍，奥多立刻就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直到队伍面前，他就被拦了下来。
“停下。”
科拉多伸手，拦住了奥多。
自从上一次针对利奥的刺杀发生后，利奥身边的亲兵们，便将安保水平提高了不知道几个层次。
尤其是对这种看上去很狂热的教士。
“愿上帝保佑您，骑士。我是从西法兰克来，兰斯主教的执事，奥多·拉普利。”奥多说道，“我是想来问一些事情的。”
“问事情？”
科拉多狐疑地看了眼奥多，随后摇了摇头。
“现在不能问。”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奥多心平气和地说，“我这个问题应该用不了多久。”
“枢机主教要去开会。”
科拉多说：“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大公会议上，直接向枢机主教询问。”
“可能不太方便......”
奥多这么一说，嫌疑就更重了。
本来负责安保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再加上奥多这样让人生疑的话语，让科拉多直接下定了决心，将他赶走。
“你现在走吧。”
科拉多推了他一把。
“如果是会议上不能说的事，那就不要来问。利奥枢机向来光明磊落，不是一个龌龊的人。”
说完，科拉多看了眼队伍。
他扔下了奥多，跟上了队伍，继续向着梵蒂冈前进。留在原地的奥多，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跟上这支队伍，去梵蒂冈一探究竟。
回到了队伍的科拉多，立刻就被召到了利奥身边。
“刚才那个是谁？”
骑在马上的利奥摇摇晃晃，语气里有些好奇。
“叫......奥多·拉普利，从西法兰克来的，是兰斯主教的执事。他说是有事要找您，但很可疑，所以我把他赶走了。”科拉多答道。
“奥多·拉普利？”
听到这个名字，利奥有些意外。
而他的神色，也被科拉多看在眼里，心中直呼不妙。
“待会儿开会的时候，你去找他，告诉他，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等会议休息期间来问我。”利奥吩咐道。
“是。”
科拉多立刻行礼致意，带着利奥的命令，回到了队伍当中。
跟在利奥身边的马塞纳斯，倒是有些玩味。他凑了过来，语气当中满是好奇。
“利奥，你对他感兴趣？”
“还好吧。”
利奥挑了挑眉，敷衍着回答了一句。
毕竟，他总不能说，这位就是未来发动了十字军的那个教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