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官，不好了。”
一个仆人跑进市政厅，看上去慌慌张张。还在市政厅里打着瞌睡的琴乔，昏昏沉沉地晃着脑袋，似乎对仆人打断自己睡觉的行为很不爽。
“什么事？”
琴乔拖着厚重的鼻音，不满地对着仆人说话。
“利奥主教宣布了命令。”
“说。”
“他要对教廷进行改革，首先是整顿枢机团，由他出任奥斯蒂亚主教，枢机团团长。同时，由于教皇冕下有恙，无法正常办公，因此由他代行教皇的职责。”
这番话没有出乎琴乔的预料。
利奥攻打罗马，肯定不是来过家家的。他的目标，就是要掌控罗马的最高权力。
“还有别的吗？”
琴乔打了个哈欠，身子略微转正了一些。
“还有，还有......”
说到这儿，仆人忽然开始偷瞄起了琴乔，仿佛在看自己主子会不会生气。
如此的举动，让琴乔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他也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彻底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仆人，脸上写满了严肃与认真。
“还有什么？”
“他宣布要把罗马城分割。外台伯河、列奥宁、梵蒂冈，整個台伯河以西，都将成为教廷的私属领地。”
“什么！”
琴乔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现在就带我去拉特兰宫，我要去找利奥谈一谈。他这样做，就是坏了规矩！我们不能让他这样胡来！”
“他在圣天使堡。”
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但也琢磨着，为什么自己的主子连这些都不知道。
“现在过去。”
琴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现在就想找到利奥，痛陈利害，告诉他不能坏了规矩。
仆人也跟在了他的身边，路上不断地讲着利奥颁布的那些新命令。
“利奥主教还宣布，要任命格里高利担任共治执政官。还有就是对城市行会进行整顿，以及城市的道路修整，城墙翻新......”
“这个混蛋。”琴乔忽然骂道。
他咬着牙，怎么都想不通。
利奥怎么忽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呢？
他一路走过荒废的罗马街道，路边的市民们，此时正在洗刷着石板街道上的鲜血，并且搬运着尸体。
罗马市民损失相当惨重。
其中损失最惨重的，就是纺织行会。他们连行会高层，都遭遇了惨重的打击，就更不用说普通的工人了。石匠行会也一样，最精锐的罗马军士，基本就出自他们行会。
更重要的是，这些行会的权贵，都和琴乔有着相当好的关系。
这一幕幕，让琴乔说不出话。
等他来到圣天使堡的时候，这里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但本尼狄克等人，还留在利奥的身边，身边还拥簇着几十名骑士。
“主教大人！”
琴乔看到利奥，立刻就摆出了一副谄媚的模样，来到了利奥的身边。
“执政官阁下，您来的不是时候啊。”
利奥见到琴乔时，没有让葡萄停下脚步，甚至看都没看他。
“我今天上午的政务处理时间已经结束了。如果您有事情的话，还是晚点再来，或者明天再来比较好。”
“不，大人，我这里......”
“滚。”利奥只说了一个词。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琴乔有些适应不过来。
在此之前，他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作为罗马城内享有最高地位的执政官，他一直都被罗马市民高高地捧着。
而且，教廷的权贵们，也从来没有如此无礼的人。
克吕尼改革派虽说有雄心壮志，但是在利奥面前，他们软得就像是小绵羊，连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琴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利奥的队伍走过大桥，来到了外台伯河区。
外台伯河区里，犹太人们都看着利奥。
“我很吓人吗？”
利奥看了眼里卡多，手指对着自己的鼻子。
“还好，大人。”里卡多艰难地回答道，“对于基督徒来说，您称得上仁慈。”
可以看得出来，里卡多尽力了。
有的话说说就得了，不能把自己也给骗了。利奥知道，就自己在犹太人心中的形象，怕不是直接和恶魔挂钩了。
不过无所谓。
如果不能以德服人，那恶名远扬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利奥身边颤颤巍巍的犹太人，此时都像绵羊一样，等待着利奥的发落。
“所有人，听好了！”
利奥对着寂静无声的人群，开始讲话。
“罗马应当是纯洁的、神圣的。众城之母不容玷污，而你们错误的信仰，使得罗马蒙受了原先不必承受的痛苦。”
“我给你们所有人一次机会，放弃你们原本的信仰，皈依吾主，在我面前受洗。不论你们以前犯下何种罪孽，今天都在此一笔勾销。但若是执迷不悟，我想你们都知道下场。”
说完，利奥看着人群。
在中世纪，信仰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强制改变别人的信仰，势必会炸出一堆冥顽不化的家伙，跳起来反对这样的改变。
好在利奥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可不是什么含情脉脉的改革家，要两头兼顾的那种。
改革不彻底，不如彻底不改革。
与其一点一点顺从这些人的想法，不如直接把他们的路堵死。要么上利奥的船，要么上利奥的火刑架。
不出所料。
几名老人站了出来，率先开始指责利奥。
“主教阁下，这是我们维持了几千年的信仰了......我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居住在这里，您为何要强迫我们改变信仰呢？难道就凭您的刀兵，凭您的武器？”
他们指着利奥，仿佛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利奥侧坐在马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看着这几名老人。
这些人是拉比。
拉比是犹太人自己的教士阶级，就和天主教世界里的神父、主教一样，掌握着他们的精神世界。
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利奥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抢夺精神世界的霸权。
他们怎么可能退让？
“我有个问题，主教阁下。”另一个拉比问道，“您会拆除我们的教堂，打散我们的社区，强迫我们的孩子接受基督教教育吗？”
这些话，直指利奥。
一旁的琴乔，此时也露出了病态的笑。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想看利奥会如何应对。
在他的世界观里，这样子的问题，就是不能直接回答的。若是被政敌抓住了把柄，以此来攻击自己，那政治生涯就结束了。
即使政治是黑暗的，也不能向平民揭露。
他忽然有些好奇，利奥左右为难，下不来台的场面，会有多滑稽了。
“快点，快点......”
琴乔在心中默默催促着。
他渴望看到利奥身败名裂，渴望看到利奥一败涂地。
但利奥的回答很干脆。
“会。”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利奥直接对着所有犹太人开口了。
“如果你们真心皈依吾主，那为什么要保留原本错误的信仰？我相信你们都是明事理的人，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来考虑。”
说完，利奥招了招手。
本尼狄克面露难色，来到了利奥的身前。
此时的他，俨然是个犹奸。
他哪里敢想，利奥会直接这样以武力威逼？这样子的事情，对于罗马市民来说，有些太过陌生了。
犹太人也一下子炸了锅。
他们看着本尼狄克，又看着利奥。一些顽固的信徒，已经开始叫骂了起来，但还是没敢向着利奥做出实质性的攻击行为。
琴乔也傻眼了。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感觉世界崩塌了的执政官，一把抓住了自己仆人的领子。
“这家伙难道不怕自己身败名裂吗？他难道一点脸都不要吗？以后的史书上，会怎么记载他，他一点都不在乎吗？真是个疯子，完全的疯子......他妈的！”
琴乔后悔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选择的投诚对象，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仆人也有些难以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当一个人完全没有素质，也不在乎道德的时候，那就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了。比如眼前的利奥，谁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拦着他。
犹太人也是第一次见。
他们在罗马待了这么久，即使是教廷里最难对付，最狂热的枢机贝尼佐，在这件事上也保持着相当的宽容。
可利奥这玩的什么啊？
直接把刀架人脖子上啊。
“你这条数典忘祖的狗，本尼狄克！我唾弃你！”
一位拉比愤怒地从人群中冲出，指着本尼狄克，甚至要用拐杖去打本尼狄克。
而本尼狄克接连躲闪，一直逃到利奥的身边。
那名拉比就像没看到利奥似的，手里的拐杖依旧高举着，朝着本尼狄克挥了过去。
这下，骑士们炸了。
他们从拉比手中夺走了拐杖，并且将这位老人给压住。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引起了犹太人的骚乱。
虔诚的犹太信徒，一下就被炸了出来。
“放开拉比！”
“你这个暴君！”
“滚出罗马！”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响起，但利奥并没有不悦，反倒是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如他所愿。
“大家都看到了吧？”
摊开双手后，利奥说道：“是他先动手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在场诸位，都是证人，对吧？”
士兵们纷纷点头。
犹太人的反对声，却被他们彻底压住了。
“既然这群犹太人都这样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利奥挥了挥手。
“刚才吵吵的全部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