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只用了这一场戏，便完全征服了导演姜伟。
还是那句话，电视剧和电影对演技的要求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程瑜这种放在大荧幕上都挑不出哪怕半点毛病的演技，那放在小荧幕上，就算不依靠各种眼神戏又或是小细节，也足以实现降维打击。
姜伟对程瑜的表现满意的不得了。
对高媛媛的表现也还算满意，感觉她虽然没有拿出国际影后的水平，但演起这么一个白月光形的角色也用不着细扣那么多细节。
站在那咔咔刷脸就足够了！
姜伟这个不算专业的导演对于程瑜组起来的这個潜伏剧组满意的不得了，拍摄进度也堪称一日千里。
按照这个进度可能连预期的三个月拍摄档期都用不完，就可以直接将这部电视剧整个杀青掉了。
除了对演员的表演满意以外，姜伟还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他知道程瑜和曾梨是已经官宣的男女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程瑜在跟高媛媛以及范小胖对戏的时候，双方，额……三方之间竟然也有一种水到渠成般的亲昵感。
这样的亲近已经不能用演员间的相性，又或是演技啊，信念感啊之类的概念去描述了。
那就是小情侣之间，下意识流露出的那种默契跟合拍。
尤其是拍摄余则成前往穆家，初次见到穆晚秋，穆晚秋对他一见倾心的那场戏。
好家伙，那一段戏份里，范小胖望向程瑜的眼神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几乎让姜伟觉得外界对范小胖演技差的各种批评，全都是无中生有的恶意中伤。
这叫演技差？这眼神灵动的简直跟周讯都有的一拼了！
更加有趣的是，姜伟发现程瑜和高媛媛对戏时的每一场戏曾梨都会在场外围观，而且几乎每次下了戏以后就会黑着脸离开。
程瑜往往是追上哄几句，发现没用以后只好回头冲高媛媛无奈的耸耸肩，两个人相视一笑，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而等程瑜跟范小胖搭戏的时候，则是高媛媛跟曾梨同时在场外看着。
只不过这两人简直恨不能一个坐到南极，一个坐到北极去，显然仍旧互相很不对付，只是联手提防着第三人的插足。
对自己观察到的这一切，姜伟不是很懂，但却感觉大受震撼，在心中不住的感叹有钱有颜又有才的男人果然是香饽饽，不是漂亮女人不主动，而是漂亮女人不会对普通人主动云云。
虽然心中很羡慕程瑜的齐人之福，不过姜伟倒是并没有什么的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想法。
他都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就跟剧中的吴敬中的那句经典台词说的那样：“脸上都长皱纹，前列腺也经常造反……”
所以就程瑜的境遇，他感觉也就一般，不如盘核桃过瘾。
他心中唯一担忧的，就只剩下曾梨这个王翠萍的演员了。
在姜伟心中，现如今的潜伏剧组一切都对，如果以百分制进行打分的话，现如今拍摄的这些内容至少都可以打个97分，但如果曾梨饰演的王翠萍出了岔子，这个分数将立刻飞速下降。
下降到70分，甚至直接就是不合格的程度。
姜伟先前一直觉得曾梨是并不适合王翠萍这个角色的，原因无他，因为曾梨的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而且是那种极具冲击力的，第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无比美艳的大美女类型。
他看过云水谣，知道曾梨是不介意扮丑的，也知道曾梨在云水谣中饰演的王金娣的那个角色足够的热情奔放。
但王金娣虽然热情奔放，落落大方，但其人设本身是从上海报名参军的娇小姐。
这种形象跟王翠萍那种粗俗，大大咧咧，一辈子没有走出过黄土高坡，文化水平低到连林黛玉都不认识的村妇仍旧有着极大的差距。
这样的差距，使得姜伟对曾梨非常的没有自信，担心他会将这个角色演砸。
一个好的演员是可以做到让观众忘掉自己，忽略掉长相本身和角色之间的差异的。
但这样的演员实在是太少了，国内女演员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满打满算都找不出十指之数。
他不觉得曾梨是这十指之一。
“都准备好了吗？小曾你的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横店郊外的一处林间小道上，姜伟正确认着现场的拍摄情况，末了还不忘特地问了一句，没办法，他对曾梨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曾梨此时已经换好了戏服，一身土气的浅粉碎花衣服，肤色被涂的很黑，脖子上还挂了圈类似长命锁的银项圈。
整个造型土气的离谱，但因为颜值实在过于能打的缘故，看起来竟然有种别样的美感。
怎么说呢，有种死倔死倔的村花柴火妞的美……
听到姜伟的问话，原本闭目养神的曾梨睁开眼轻轻冲姜伟点了点头，声音轻轻柔柔的道：
“放心吧，导演，我准备好了。”
听到这轻轻柔柔的声音，姜伟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就这样软软糯糯的表现，怎么可能演得好大大咧咧又强势的翠萍呢？
正在他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场戏，要至少消磨上一下午的时间反复调整的时候。
曾梨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翠萍？我来接你了。”
片场里，程瑜跟一名小配角演员来到一辆驴车面前，笑容有些僵硬的小声招呼着双手枕在脑袋上，躺在一堆茅草里睡的正香的曾梨。
这场戏讲的是余则成弃暗投明，加入我党后反卧底跑到津门军统任职，期间上司吴敬中让手下各位大将将各自的太太们都接来津门生活。
余则成无奈之下只能拜托组织给他“发个媳妇”，于是组织便将八路军的游击队长王翠萍发来了津门给余则成当媳妇。
余则成跑来郊外接媳妇，身边的人则是怀疑他身份，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将他弄死，好遮掩自身丑事的同事马奎。
余则成此时可谓既无奈又紧张，无奈是无奈组织上给他发了这么个奇葩媳妇，紧张则是紧张与两人会面时的生疏会让身旁的马奎瞧出破绽。
听到程瑜的声音，曾梨一下睁开眼睛，一脸警惕又迷茫的看着程瑜和身旁饰演马奎的龙套。
她一时间也分不清眼前的两个男人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丈夫”。
好在程瑜主动站出来说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暗号：
“那傻愣着干什么？你睡糊涂了，你快下车呀。”
看着主动凑上来的程瑜，曾梨眼中的警惕退去，紧跟着才刚一开嗓就把身旁饰演马奎的龙套以及监视器后面的姜伟吓了一跳：
“谁睡糊涂了！”
她一边嚷，一边快速缠好烟袋锅子往后腰上一揣，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喊：
“我他娘的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我不睡觉还能干嘛！”
这一嗓子直接把边上饰演马奎的演员给整懵逼了，似乎是直到现在都没想到先前跟他们说话时声音轻轻柔柔的曾梨居然一上来就这么彪悍。
倒是程瑜一脸笑呵呵的丝毫不受影响，他一直都很清楚曾梨有着很大大咧咧的一面，要不是因为这样的脾气，中戏的常老师也不会戏称她叫“大洋马”了。
原著小说中对于余则成初见翠萍的描写是这样的：
余则成在她的手掌中摸到了一大片粗硬的老茧，发现她的头发虽然洗过，而且抹了冼花水，但并不洁净，脸上的皮肤很黑，是那种被阳光反复灼烧过后的痕迹，新衣服也不合身，窝窝囊囊的不像是量体裁成的。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股味道，火烧火燎的焦臭，但绝不是烧柴做饭的味道，汽车开出去20厘米以后他才弄明白——这是烟袋油的味道。
曾梨刚刚虽然没有特地展现剧本中的这些细节，但单是这样的一身造型，以及开场那大大咧咧甚至可以用凶悍来形容的表现，却完全将人物性格展示了出来。
“咔！过！”
等一行三人上车以后，姜伟忍不住拍了下巴掌，随后更是忍不住夸奖道：
“小曾演的很好，就是这种感觉，咱们抓紧时间继续下一场。”
转场过后，程瑜和曾梨转而到室内拍了场晚上的戏份。
程瑜坐在地上一边全神贯注的看书，一边嘎吱嘎吱的摇着架子床的床腿，曾梨就在边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别摇了，那会计是一光棍，你天天这么摇，他受得了么！”
好家伙，这车轱辘都压到脸上了。
程瑜呆呆的抬起头看她，一副震撼又懵逼的神情，但碍于绅士风度，终究是没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继续低头看书，顺带这一下下摇动床腿。
见程瑜不理她，曾梨反而来劲儿了，她一下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胳膊慵懒的搭在椅背上，伸手想去摸那烟袋锅子，被程瑜啧了一下后，又讪讪的缩回手，但嘴上却不肯示弱的嚷嚷：
“怎么着，天天摇，好让人家觉得你本事大啊！”
程瑜这回绷不住了，他一边摇着床腿一边淡然的回应：
“看来你很懂啊！”
他本以为这样的荤话能让曾梨这个大姑娘败下阵来了，却不曾想，曾梨只是大咧咧的挠了挠脚，混不在意的继续回怼：
“没见过配人，还没见过配牲口啊！”
噗~
一旁的摄影大哥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吓得他连忙抱歉。
姜伟挥挥手示意再来一条，面上同样带着笑意，心中那点担忧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之前是觉得曾梨太美了演不好这个角色，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盯着她的那张脸细细打量的话，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幅妆容满满的都是违和感。
她的那张脸虽然画的黑，但却仍旧精致，面上更是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一点被风沙侵蚀的细纹都看不见。
但现在当曾梨演起戏来以后，姜伟却觉得这些违和全都不重要了。
因为曾梨拿捏住了对余则成的态度。
那种其实有一些心动，心底却不好意思，只好用大大咧咧和故意挑刺作为伪装的感觉，简直再正确不过了。
跟程瑜对戏时，展现出那种若无似无的，好似一直在耍小性子的感觉更是惊喜的姜伟直拍大腿。
这一辈子能有这么个机会，指导这样一部过瘾的剧，指导这样一群省心的演员，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已经值了。
相比起一本满足的姜伟，程瑜则是纯纯的痛并快乐着了。
自打进了《潜伏》剧组以后，他才算是真正体验到了何为所谓的修罗场。
曾梨和高媛媛表面上貌似只是客气疏离，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较着劲。
这其中高媛媛倒是还好，她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跟曾梨争个高低，因此倒也不会去跳脸刷存在干什么的。
但是等在同一个剧组以后程瑜却发现，他的媛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借着剧情的便利秀恩爱。
剧本里余则成跟左蓝是没有那么多肢体动作戏的，但两个人一对戏，高媛媛妥妥的就要找自己贴贴。
要么拉手手，要么抱来抱去，反正就是要让曾梨黑脸，然后让程瑜自己回去把人哄好。
无奈之下，程瑜也只能每晚被迫加班，后腰上更是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时不时的还得听曾梨对高媛媛的各种吐槽。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顺着曾梨意思，顺着毛去捋才对，
偏偏程瑜就非要犯贱，为了让自己总有一日可以尽享齐人之福，非要选择当面端水，替高媛媛说话，非说人家没什么敌意，也没想着跟你争什么的，气的曾梨不禁动手了，连嘴都一块用上了。
这下程瑜不仅腰子上的再也找不到一块好地方，就连胸口上都是一片片的牙印。
不过好在这回曾梨总归是照顾着程瑜还得拍戏，倒是没像之前那般直接咬出血，只是咬一口换一个地方的略做惩戒，顺带着宣誓主权。
而且晚上出过力以后还得被梨妃踹到地上去睡。
不过就算这样，程瑜也只能自己受着，没办法，自己选择的路，他就是跪着也得走完。
而且现在的这反应，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曾梨还跟让他出力，那就说明并没有真的生气，要是真生气了，早就将他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