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虹桥，英雄联盟电竞馆，LSPL分赛场。
在令人窒息的荣耀揭幕战结束之后，蒋游果然没有食言，带着众人来到了LSPL观看霸图二队的比赛。
霸图众人虽然既没有捧好场，也没有控好场，但该得的酬劳一点没少。
这一进场，两边的情况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LSPL只是一个次级联赛，但场面却相当的热闹。
毕竟，这个世界，这個时代，LSPL的升降级可是还在的。
除此之外，腾竞还动用系统全力打击假赛和菠菜，至少到现在为止，LSPL哪怕是后半段的队伍，也没有出现过打假赛的情况。
在这两点保障的加持之下，LSPL，尤其是那些有资格冲击LPL名额的强队，受到的关注度，也没有比LPL正赛少多少。
像是这一场，霸图二队和YM两个前五级别，而且队内都有耀眼新人选手的队伍火星撞地球，无论是直播间还是线下现场，人数都绝对不少。
而且比赛本身也绝对说得上精彩，霸图这边一直以来都以稳定和保底著称的下路今天罕见地遇到了对手。
YM夏季赛刚刚招来的下路组合招架住了霸图的攻势，那两个ID都是单字拼音的选手，实力意外地出众。
当然，霸图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宋奇英频繁地抓下保人，秦牧云虽然没能占到太多便宜，但也不落下风。
此时双方战成一比一，决胜局酣战正酣。
按理来说，得偿所愿看到了霸图的未来发展不错，又欣赏了远比下午的有看头的比赛，夜度寒潭等人应该是心满意足的。
但此时，他们都只觉得冷汗直冒，一个个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不像来看电竞比赛，更像来开大会的。
而原因也很简单。
“对面那个辅助，就那个ming，开团很有灵性，基本功也很扎实，很有潜力。”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如是评价道。
“嗯。”哪怕是私下场合，韩文清也下意识地绷着脸，双手环抱，“那个AD也不错，但风格太莽了，比喻文州那弟弟都更莽一点。”
“不过感觉他这种风格配合上还不错的基本功，好像恰好能够克小秦一点。”白言飞接话。
没错，到场看比赛的当然不只是几位公会的高层，霸图战队主力全员也来了，而且就坐在他们旁边。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从青鸟来魔都一趟，前辈们当然要来关心一下后辈的比赛情况和表现。
不过他们坐的位置不算显眼，而且都戴了点口罩帽子之类的遮掩，这才没被认出来。
这几位刚刚下赛场的大神似乎没有多少失利之后的失落，只是随口聊着场上选手的表现。
很明显他们都没有太认真，之前霸图二队输掉的那一小局，场面其实不算好看，但韩文清也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当即脸就黑下来。
但就是这样相对随意的风格，都已经足以让霸气雄图众人汗流浃背了。
夜度寒潭坐得相对离主力队员们远一点，胆子稍微大一些，趁着场上局势暂时没有什么资源团要打，连忙掏出手机打字。
夜度寒潭：“会长你不仗义啊，怎么不通知我们韩队他们也要来？”
游峰电：“这还要我提醒？队长他们来一趟魔都怎么可能不看小宋他们的比赛？”
游峰电：“本来我买票就是为了队长他们买的，带上你们只是顺便的事情。”
游峰电：“怎么，看不起队长他们？”
夜度寒潭额角青筋暴跳，敲字的手都快要敲出火星子来了：“你少诽谤我！”
蒋游这混蛋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挑拨离间上纲上线。
他们不想和韩队一起看比赛是因为什么，蒋游自己能不知道吗？
别说他们这些混网游公会的小人物了，就算是霸图的老板，在韩文清面前那不也乖巧得跟个鹌鹑似的。
对于这些常年被韩文清训话的家伙来说，韩文清坐旁边的效果，那跟班主任坐旁边是一样的。
夜度寒潭当即就想要号召众兄弟，一会儿看完比赛跟蒋游爆了。
但就在这时，韩文清突然转过头来看向霸气雄图众人，虽说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情绪，但也让网游仔们下意识地一个激灵。
“对不起韩队！我们没有完成控场的任务！让你失望了！”
夜度寒潭本人坐得比较远还稍稍好一些，就坐在韩文清身边的那个倒霉蛋，在这一眼的威势之下，直接小头一低，就开始滑跪道歉，
要不是座位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狭窄，他高低得站起来给韩文清来一个九十度鞠躬。
韩文清一愣，随即无奈地摆摆手：“我又没有说你们什么。”
他也有些无奈，自己在这帮小子们的心中，就这么吓人？
那确实挺吓人的。
想了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耐着性子问道：“你们觉得，今晚的比赛，观感怎么样？”
夜度寒潭一愣，随即就头皮发麻。
观感？
那是我们能够说的？
不用想，哪怕LSPL只是个次级联赛，观感也是薄纱荣耀职业联赛的。
甚至由于年龄相对较小，更加有冲劲，像是秦牧云这种年纪轻轻就打法老成持重，一点都不像个新人的，实在是相当少见。
LSPL的比赛相比起重心逐渐往运营偏移的LPL，要更加激烈一些。
十分钟之前就爆发好几波见血的冲突都是基本操作，看起来真的过瘾。
线上的对拼也更加拳拳到肉，主打一个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补兵。
或许在技战术水平上LSPL还是远不如LPL，但光看比赛场面，是要胜于LPL的。
更不要说催眠剂级别的荣耀了。
但这种话夜度寒潭也只能是说说，眼前这几位至少现在明面上还是荣耀的职业选手，怎么敢在他们面前说荣耀的坏话？
想了想，索性装傻充楞：“挺好啊！小宋在野区快给那YM的小打野爆穿了，小秦虽然一开始在对面下路面前有些被压，现在适应之后也稳住了。”
“以他们的水平，别说LSPL，打LPL适应一段时间后都能有不错的效果。”
夜度寒潭滔滔不绝地夸赞着宋奇英等人的表现，然后就看到韩文清的脸色逐渐黑了下去，顿时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安静。
其他几个没被逮到的此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韩队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看着这小子避重就轻的模样，韩文清此时既无奈也纳闷：我有那么可怕吗？是不是以前对他们有些太严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觉得，今天在现场看的两场不同的比赛，在观感上，哪个更好一些？”
本来夜度寒潭还想要继续装傻一下，扯一些诸如“赛道不同没法比”之类的避重就轻和稀泥的话。
但随着韩文清的眼神凝固在他身上，顿时他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了，只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硬要说的话，英雄联盟的比赛观赏性确实要比荣耀强不少。”
他将自己在赛场上和那两个女粉丝的聊天过程娓娓道来。
那两个女生最终凭借着对于韩文清的喜爱支撑到了第二局，随后实在是无聊得有些受不了，终于是离场。
“……说起来，我们这些玩过多年的老玩家，勉强能看懂选手的操作思路的，观感可能稍微还要好那么一点。”
“但是对于刚刚入门的新粉丝来说，荣耀的比赛全程可能并不比天书好看多少。”
说完这些，夜度寒潭就近乎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等待着韩文清的训斥。
毕竟身为多年荣耀老玩家却如此唱衰荣耀，高低是得上一波审判庭的。
但韩文清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这让霸气雄图众人有些始料未及，彼此之间对视一眼，皆是发懵：
韩队没生气？
似乎是看出了这些多年来在韩文清威压中被整出ptsd的倒霉蛋的疑惑，张新杰轻笑着开口：
“别紧张，你们也没说错什么。”
“荣耀联赛观感远不如英雄联盟联赛，这是现在的客观事实。”
“哪怕我们再嘴硬，直播间的热度和大批观众提前离场的现场也做不得假。”
说到这里，张新杰叹了口气：“或许，荣耀确实已经不适配如今的电竞模式了。”
“也罢，辉煌好几年了，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场上，两支队伍的十个年轻人依旧杀得激烈。
凭借着宋奇英逐渐带飞的全场节奏，霸图二队逐渐占据了比赛的主动权，但YM显然也没打算放弃抵抗，打法愈发凶狠，频繁地寻找着机会。
场下，四周的粉丝们人声鼎沸，讨论战况的，喊加油的，分析队伍战力的，嚷嚷我上我也行的，比比皆是。
然而随着张新杰这句话一出，不知怎么的，夜度寒潭等人就是感觉到有些孤寂的感觉。
仿佛心中突然空了那么一大块。
兄弟们下意识地看向韩文清，等待着这位强硬了一整个职业生涯的队长反驳张新杰的悲观言论。
可韩文清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就将目光放回了转播屏。
他认可了张新杰的判断。
夜度寒潭突然就觉得有些憋得慌，明明他无论是在来看比赛之前，还是比赛过程之中，都是唱衰得最欢的那一个。
但当类似的话语突然从两个撑起了霸图这样的豪门的一整个辉煌时代的传奇选手嘴里说出，他突然就觉得堵得慌。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给荣耀找补起来：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最近毕竟是换家流肆虐的时期，开局先换上十几分钟家肯定没人喜欢看啊！”
“等官方把机制改一改，应该就会好很多吧，毕竟改个换家流还不简单？”
这话是实话，换家流听起来无解，但想要取缔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官方策划那边此时也已经弄好了方案，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
说到底就是在两方的区域之间弄个屏障，每杀一只BOSS就消散一点，杀到多少只就让其彻底消散，然后双方选手干架。
（这思路是从Terraria1.3的四柱关卡化用来的）
这样的小改动，哪怕是荣耀这种难度的引擎，改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再过两三天肯定能够实装。
只是……
张新杰轻轻叹气：“改了换家流，就能够让观众喜欢吗？”
“别忘了，绝大多数观众，可都是耐着性子看完了至少第一局的内容之后，才开始大规模退场的。”
就像哪怕希儿心心念念的史坦纳发起进攻也基本不可能救得了三德子一样，
把换家流给弄掉了，真就能够让荣耀逆转局势吗？
“第一把，我们换家花费的时间比较短，差不多六七分钟。”张新杰分析道。
“其实跟以前老赛制中，团队赛开局的强占地形阶段，花的时间也没有差太多。”
“而在遭遇之后的战斗内容，虽然大家确实都稍微有那么一点手生，但状态恢复得都很快。”
“总体而言，就第一局的总体比赛质量，除了因为装备原因没有那么好的特效以外，绝对能够比肩过去那些赛季的季后赛级别的强度。”
说到这里，张新杰有些无力地笑笑：
“所以，今天下午所发生的，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因为比赛出现漏洞而导致观众不满。”
“而是我们打出了一场季后赛级别的‘精彩’团队赛，却依旧让观众们无聊得看不下去了。”
没错，换家流，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激化矛盾的导火索，而绝非导致荣耀联赛揭幕战爆大雷的根本原因。
毕竟，虽然说联赛又是更版本又是改赛制，最终跌跌撞撞还是回到了原点。
但是那也只是回到了原点而已。
如果荣耀的团队赛足够好看，足够吸引观众，足够精彩，就像是LPL那样，
又怎么会出现观众集体退场的情况呢？
张新杰清楚的记得，LPL春季赛常规赛，某场由两支中游队伍的对决之中，腾竞那边罕见地出现了技术故障。
最终导致无论是直播间还是现场，都推迟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开赛。
论严重程度，至少在单场上，不比这边的换家流浪费的时间好多少。
毕竟换家观众们好歹能期待一手这两队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撞上。
但就算是这样，虽然各个社区和平台上都是铺天盖地的抱怨藤子拉垮了搞人心态的，可热度却是不降反增。
甚至就连现场，都没有多少观众选择退场。
后续藤子发个道歉公告，现场观众补偿一发，顿时无事发生，大伙该看还看。
这还只是一场天王山腰之战，论质量，绝对比不上霸图打轮回这种量级。
当一切的虚妄都被撕碎，那摆在面前的正确答案，有且仅有一个：
荣耀目前根本的竞技框架，无论怎么改，都已经没办法满足这个时代的观众的观赛需求。
以前观众愿意看是因为没得选，而现在LPL等一系列快节奏比赛一开，荣耀顿时就会现原形。
这联赛，至少在商业化这方面，没救了。
作为霸图公认的大脑，张新杰都如是定义了，夜度寒潭再不甘，也没有什么接着嘴硬的空间了。
只是，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说话的工夫，全场已经沸腾了起来，孤注一掷的YM选择了强开大龙逼团，却被宋奇英搏命式抢龙成功，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顿时响起。
沐浴龙血的霸图小将们没有继续给YM机会，一波团灭之后，直接抱团强推，最终险而又险的推掉了YM的主基地。
年轻人们保持住了他们LSPL豪强的威名，再度拿下一场胜利。
夜度寒潭看得入神，却突然听见韩文清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们说，对于霸图这样的豪门而言，抛弃掉过往的荣誉和成就，在全新的赛道扬帆起航，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夜度寒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一旁装死了老半天的蒋游突然活了过来，抢答道：
“当然是！”
“荣誉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能让俱乐部永葆青春，不然嘉世第七第八赛季也不会完蛋得这么快。”
“说得难听点，联赛都快完蛋了，还惦记这些干什么？”
“只有选手们一直保持冲劲，冲击更好的成绩和更高的高度，为观众们贡献更精彩的比赛，才能够让俱乐部一直保持活力！”
这个文化程度也就那样的家伙，能够说出这样一段大道理来，显然是做足了先期准备的。
夜度寒潭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这段话里蕴含着什么，当即心跳加快。
虽然说对于霸图的未来规划早有猜测，但毕竟从来都没有实锤。
而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旁边一个愣头青开始大呼小叫起来：“韩队你们不会是也要转型去打LPL吧？”
这家伙也是霸气雄图的高层之一，但因为自身爱好的问题并没有怎么玩LOL，对于这边的了解也极为有限。
自然也就不知道霸图到底布局了些啥。
今天来看比赛，看的正乐呵，突然听到后排众人的谈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家队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一时间没憋住，喊了出来。
他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身边不少人的目光，刚好比赛结束了，灯光亮起，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身边的两位重量级选手。
场下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人立马掏出手机开始拍摄：
“韩队！是韩队吗？还有张新杰！白言飞！霸图全员！”
“我的天，下午刚打完比赛晚上就来看LSPL了？”
“刚刚是谁说的韩队要来LPL打比赛？保真吗？”
“去哪支队伍？是去兴欣和牢叶打兄弟LOL吗？”
“怎么可能，应该是霸图自己准备搞支队伍吧？”
霸图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除了派出宋奇英和秦牧云这两个曝光度极低的年轻人去争名额以外，从来没有暴露出任何和LPL的联系。
这兄弟这一嗓子，可以说是将霸图的保密工作给漏完了。
夜度寒潭刚想骂这愣头青两句，却看到无论是韩文清，还是张新杰，都并没有多么惊讶的样子。
韩文清只是扫视了一圈，然后突然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给叶修带个话：”
“这个赛季我们慢了一步，让给你了。”
“但下赛季，我们场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