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法租界。
五名特别行动队员混迹其中。
他们是江湖子弟,凭借跟着父辈学来的手艺和经验混进租界,探查情况。
五人围绕那夜发生枪战的区域探索,行动非常低调谨慎。
这不光是按照方文的要求,还因为租界里有一批同样便衣暗查的人士。
这些人虽然便衣,但气焰嚣张,法租界的巡警看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来路不凡。
可以说,应该就是隔壁日租界派来的探子。
五人在返回汇报时,讨论了此事,他们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不是说日本人将人全抓走了吗?那为何还要派出暗探查访。
一番讨论后,行动组成员得出一个结论,当晚的袭击,必然有人逃脱,并且日本人认为没有逃出法租界,所以才会安排人继续暗查。
那逃走的人去了哪呢?
行动组的临时小队长将此事发报给上海。
随后在法租界开始悄然探查。
........
上海,方文正在给伯劳号涂装。
原本漂亮的彩绘,全部被黑色涂装掩盖。
他准备用黑鸟‘伯劳’来空中劫机。
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一旦用上了,会产生严重后果。
就算是涂装了,日本人还是会将矛头最准自己,一个商人是不可能与一個国家对抗的。
方文在考虑一个方案,将此事,转化为个人恩怨。
将营救岳金萍的事情,变成他个人的事情。
因此,涂装完成后,方文便伪装前往上海市区梁林二位先生的沙龙。
方文这次易容又换了副面孔,敲门静待。
片刻后,梁林二位过来开门。
梁先生打量着:“这个时间,又是我不认识的,不会又是那位飞行员来了吧。或者是他派来的人?”
方文愣住,看来光易容是瞒不住熟人的,他点头:“有急事,今天来沙龙的人中有报社工作的人吗?”
一听有急事,两人立刻让方文进来,梁先生回道:“去客室换装吧,今天几家报社的报人都在。”
方文点头,快步走进客房,将易容换下。
他出来后,梁先生主动道:“大家先停下,泰山航空的方总经理有事要说。”
对于神出鬼没的方文,这个沙龙的人都晓得,大家回身看了过去。
方文走到客厅中央,出声道:“在下有一挚友被日本人抓去,困在天津,想求文化界的朋友帮帮忙,帮我撰写一篇救人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造势。”
事情和日本人有关,又涉及了沙龙神秘客方文,大家对此很感兴趣。
第二天,上海各种报纸皆刊登了同一篇文章。
【泰山航空总经理方文之恩怨豪赌】
泰山航空总经理方文,告公众。
方某于民国二十一年,参与抗日空战,与日人结下不解之仇。
此仇非私怨,实乃民族大义之争锋,本为国战之大义,日人却以私怨报复,屡屡暗算之。
此事如此方某也可应付。
孰料,日人无道,竟将魔爪伸向无辜,累及吾挚友岳君。
其以岳君为饵,试图引诱方某入陷阱,幸及时察觉才得以幸免。
方某誓必救友出水火之中。然倭寇势大,单凭一己之力,恐难奏效。
故,方某愿以泰山航空之基业为誓,悬赏5万银元于江湖,诚邀天下英雄好汉,解救岳君脱困。
更甚者,方某愿与日人立下生死状,设一局惊天豪赌——于北平蓝天之上,以飞机为战具,展开一场空中格斗。
若方某侥幸得胜,望日人能释放吾友,归还公道;若不幸败北,方某如若空战不死,也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方文战书,悬赏已下,望天下周知。
...........
一篇慷慨激昂的悬赏和战书通过报纸和电台,以及人们的口耳相传,一时间传遍上海。
这种小说情节中才有约战,成了人们最好的话题。
不光中华人在讨论这事,各租界也在议论纷纷。
随后通过电波,这件事传播到了中华各地,以及亚洲各国,甚至欧洲,美国那边都有知晓。
大家关注的重点不是悬赏,而是那场空中约战。
也正是这种极富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公开宣告,刺激了日军。
日军中盛行的武士道精神最是见不得这种决斗性质的邀战。
不管是海军,还是关东军,都有一批狂人的武士道军官在发声,要求接受这个挑战。
在他们看来,不接受的话,就是耻辱。
这种论断形成一种声音,也影响到上层。
随后,关东军派出了一队飞行员驾驶飞机飞往天津。
飞机降落在天津机场后,几名飞行员趾高气昂的来到日租界,并有租界情报总长带到了地下秘密关押所。
地下秘密关押所内,二十几名复兴社行动人员被分别关押,其中还有正在被行刑审讯的。
惨叫声不断,咒骂声不断。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短发女子,坐在长脚椅上,冷眼看着刑讯过程。
冷酷的她,心中胜券在握。
这时,统管华北区情报的总长带着几名飞行员进来。
监所里的惨状让飞行员们非常不适,随即情报总长命令“停止审讯。”
“为什么?小野,你管不了我。”短发女子冷声道。
“川岛,你放肆,我有权管理华北区所有情报工作。”
“不,我直属于关东军第二课。”
川岛芳子起身,得意看着小野。
关东军分四课,一课管作战、通讯,二课管情报,三课管军事训练和洗脑教育,四课管理所谓满洲国内政。
川岛自认为她的权力是凌驾于小野之上的。
哪晓得,小野身旁的军官,取出一封命令函。
“根据贵族院和军部的命令,本次行动将会由我们接管。”
川岛接过命令函,一脸惊讶。
“你们竟然因为方文的约战而取消我的行动?”
“对,必须接受挑战,这是武士精神和贵族们的一致决定。”
飞行员们高傲的俯视着川岛,将其布置良久的计划给推翻了。
此时的川岛心中懊悔,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商人竟然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她针对方文,本来只是计划的一个小插曲,能够诱骗方文来天津抓捕,成功了是计划的添头,失败了也没什么。
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
上海机场,一辆汽车停在泰山航空总部办公区外。
车里的人一番交涉后,保安队立刻小跑到楼上总经理办公室通知。
“总经理,有申报的人找你。”
“让他们过来。”
方文点头同意,同时开启了办公室的保护装置。
只要发现不对,按下按钮,一道防弹铁板墙将会把办公室一分为二,既困住刺客,又给自己离开时机。
门开了,进来的是老熟人,申报的络腮胡,方文的手在按钮上移开。
络腮胡笑道:“日租界的领事,要求发布应战宣言,并且要求按照日本武士道决斗来进行。”
方文摇头道:“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各行各道,在天上一分胜负。”
络腮胡点头,又说道:“他们还说,你的对手是关东军贵族飞行员石川源太郎,什么大河贵士,约战渤海上空,时间在一周后。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登报公告。”
方文点头:“我同意,你去告诉他们吧。”
络腮胡郑重点头:“方文,飞行的事情我不懂,我就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赢了这场。”
“放心,我绝对能赢。”方文笑着送络腮胡出门。
络腮胡刚下楼,邝明珠就过来。
她神情复杂,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老公,你一定能行,我等着你。”
这话,是无数战争时期夫妻间分别话语。
方文心中感动,将妻子拥入怀中。
...........
一周的准备,主要是将事情发酵开,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显然,日军方面对此很有信心,想要借此宣传他们的军力。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将以往的耻辱抹掉,只有空投炸弹炸沉出云号的方文死了,那段耻辱也将被抹去。
而这七天,对方文来说也有大用。
他在第一天晚上,就驾驶水上飞机降落在海河流域的水上中转机场,然后悄然易容来到天津。
六名行动组成员接应了他。
队长刘玉宝低声向方文说明情况。
“总经理,我们现在濠墙外,这里的城门看守管理不严,在天亮后可以随便进出。进了濠墙,就是天津卫城。我们住的地方就在老城卫,这里日本较少,比较安全。至于各家租界,就在濠墙外,却有各自的巡警看守,夜里潜入会碰到巡查的人,反而白天更容易进去。”
听着刘玉宝的话,方文对天津城有了大概了解。
天津实际上和上海差不多,老城厢占的面积并不大,更多是租界区域。
而且,想要去法租界,还得经过日租界,或者走南门外大街绕过去。
.........
天亮以后,城门打开,方文一行跟着买菜的农户进入了老城卫中,
在新租住的院子中,方文了解更多关于法租界的情况。
行动组成员七嘴八舌说着。
陈锁芯:“日本探子在租界里四处打探,也没发现。我们觉得可能不在地上,而是地下。”
周破门插嘴:“地下的事,刘家最拿手。”
刘银锋立即炸毛了:“谁说我们刘家拿手?我们是挖盗洞的,不是刨屎坑的。”
大家低声哄笑,显然这是一个他们拿来开心的梗。
方文出声道:“好了,玩笑结束,说正事。”
“对对,我来说,”刘玉宝说明了情况。“法租界可能有地下排水管,我们怀疑人逃到下面去了。为此,我们出城找了收泔水和收粪的肥商。”
肥商就是肥料商人,别看是个脏臭生意,却是自古以来下九流的行当。
泰山特别行动队的人,也是下九流出来的,对方给了面子,竟然弄来了一张法租界的地下水道图。
方文将那份法文标注的地下水道图展开观看。
这是一个分部广泛的排水系统,可以排放地面洪水,以及生活污水。
其出口在租界边缘的墙子河,还有城里的海河河道。
看着复杂的地下管网图,方文注意到中间一个标注区域。
那里就是出事的地方。
他问道:“你们是说出事当天,有人逃进了地下道,然后顺着管网进入海河?”
刘玉宝摇头:“我们去出口看了,有铁栅栏封死了,根本就没有人出来。莪们怀疑人还在里面,想今晚下去探一探。”
“我和你们一起去。”方文出声道。
“不要。”行动队成员齐声回应。
“为什么?怕我受不了脏臭吗?”方文不解询问。
刘玉宝回道:“法国人做的排水,没有化粪池,臭水都积累在管网中,每当海河涨水的时候,下面就会开闸,以河水倒灌冲洗管网,同时泄污。总经理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们来。”
原来如此,方文确实接受不了这种,那可不是普通的脏臭。
但他也不能让自己的手下胡乱冒险,得在自己人行动的时候,阻止地下管网的闸门开启。
随即,行动组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地下管网出口处进入探寻,一路和方文一起去法租界。
......
方文带着刘玉宝去了法租界,目标是管理开闸的人。
这人是在法租界市政处,一间独立的小瓦房中。
瓦房中有一个转盘,他的工作就是在涨水期打开转盘,等海河水灌入后关闭,海河水位下降了再打开转盘放水。
可这次,他手放在转盘上时,却被人用枪抵住。
可把这人吓坏了。“大爷,你抢我干嘛,三餐不饱,身上没有半个子。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刘玉宝将一个钱袋子用手枪枪管挑着在其面前摆动,“里面有10个大洋,算是给你的补偿。”
男子喜形于色,接过钱袋,数着大洋,并出声问道:“大爷,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啥都不用做。”刘玉宝用枪托敲在其后脑勺,顿时晕了过去。
开阀门的人晕了,下面的回水就不会有,行动队员也不会遭遇危险。
就这么一直到了下午,有行动队员过来:“总经理,成了。”
方文这才和刘玉宝离开。
他们回到租下的院子里,一名虚弱的男子,正泡在大缸中清洗。
即便如此,还有一股臭味。
方文认得他,去年岳金萍派人送信让自己出国暂避,就是这位送的信。
他走了过去,“能说话吗?”
男子低垂着头,虚弱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看看我是谁。”
男子抬头看到方文,不由愣住:“是你救了我?”
方文点头:“岳金萍呢?”
“她应该是被抓走了,我最后看到她时,她因为中弹被日本人抓住。”男子回道。
“能说下那天的情况吗。”方文问道。
“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但不能与复兴社联系,我现在不信那些人。”男子虚弱讲述其那天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