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钊狠狠地过了一把当神棍的瘾。
虔诚的教众们都匍匐着，争相用额头触及他的脚背；
不那么虔诚地，也不敢当面反驳，也只有低下他们的脑袋；
反对者将高傲的头颅，放到了他的掌心，请求他的安抚。
又装腔作势地演了一会后，何钊才解除了能力。他是A级能力者，在场的人里，除了他，最高水准不过B级。
好对付得很。
当天，农舍清理出了最好的一间房子，留给何钊。
正在他假寐时，门开了，进来的是穿着便服的典狱长。
何钊一个激灵，“唰”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脸上露出讨好的微笑：
“您来了？”
池平好好地打量了一下何钊，这才过了两三天，他整个人已全然不同。
他的头发依旧花白，脸上的皱纹也还是如沟壑一般。但他的眼里，有了神采。像初春的大地，广袤的衰败中，探出了一抹嫩绿。
应该是大仇得报后的喜悦，让他再度焕发出神采。
这种情形，池平在老村长赵长河身上见过。在执念被完成后，一开始确实被巨大的喜悦包围。
可然后呢？是复仇的执念，支撑他们，让他们坚挺了这么久。
一旦喜悦的劲头过了，剩下的，只有巨大的空虚。
老村长赵长河还好，何钊可是连妻子都去世了，女儿也早早地死了。
有时候人活着就是巨大的麻烦。
“先生？”见池平不说话，何钊又弓着腰，喊了声。
池平点点头，转而笑道：“当‘神’当过瘾了？”
何钊摇了摇头：“没有您和罗主教，就没有我，更何况那个什么鬼‘神’了。没有您，我也报不了仇。”
“也有你自己争气的——”
“原因”两个字还未说完，就看见何钊对着池平，深深地一躬。
他苍老的身体，弯折出一个倒“U”形的弧度。他的身体极瘦，单薄的衣服凸显出脊骨的形状。
老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仔细听时，还有轻微的抽噎声。
不是他矫情，而是隐忍了十年的大仇，一朝得报。
从觉醒能力到晋升A级，他不断被灾厄和内心的困苦打磨，十一年战战兢兢，暗地里咬牙切齿。
如今，这些情感终于得以释放。
“谢谢您。”
哽咽声中，何钊又道了声谢。然后缓缓地跪下，以头抢地，磕在了池平的鞋面上。
若是这一幕被刚才，用脸贴着何钊鞋面的教众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们眼中，神降临过的躯体、主教候补、召唤神迹的人，竟然磕在了一名年轻人跟前。
又片刻，何钊才收拾好心情。
“您有什么要交代的，您说。”
何钊说道。
“两个事。”池平竖起两根手指头，何钊认真地听着。
“第一，长老不能让他清醒过来，我要看着你把他处理掉。”
池平虽然没在长老面前展示实力，但却也偷偷地给了他一刀，自然知道池平的身份有问题。
“好！”
何钊立马答应下来，虽然元齐可能会时常去见长老。可典狱长先生的吩咐，他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再说了，星城分部现在最值钱的，就是他这名A级能力者。
其余的，在总部派遣新A级过来之前，都不重要。
“第二，你要好好经营星城分部，让他壮大起来。”
“好！”
何钊又答应下来，他的能力用于传教再好不过。只是和第一个条件叠加起来，稍显麻烦。
“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在何钊的恭送下，池平便离开了这里。
可就在何钊刚躺下，不过五分钟，门又被敲响了。
上次池平来，是直接推开，这次是礼貌地敲门，想必是教会的人。
“进来。”
何钊扬声说道，他还躺在睡椅上，一动不动。
门被推开后，进来的是元齐。
相较于何钊的神采奕奕，元齐就显得十分萎靡和困苦。
他双眼通红，埋着头。走到何钊面前的时候，才看了何钊一眼。
“何候补。”
他喊了一声，等何钊回应。而何钊伸手去够后边桌子上的茶，一两下没够着，然后看了元齐一眼。
虽然元齐心有不满，但没办法，他此时有求于人。于是，还是帮何钊把茶端了上来。
后者抿了一口，摆出一副老干部模样：“什么事？”
“长老——”元齐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您能不能救一下。”
虽然不知道怎么救的，但长老在何钊的手里活了过来，这是事实。
“不是已经救过了吗？”何钊吹着杯子里氤氲的水蒸气，说道。
“我是说，求您——”元齐深深地吸了口气：“求您完全把他救活，别让他这个样子。”
何钊又把茶杯递给元齐，元齐只得拿在手上。
前者说道：“可这是‘父神’的意思，我又能怎么办呢？”
元齐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的表情风云变幻，过了片刻才道：
“我们输了。”
“什么意思？”何钊眉头一挑。
“以后星城分部，您和罗主教，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和长老，绝不干扰。”
做出这个决定，元齐是下了大决心的。
其实他离星城主教这个位置并不远了，只不过是缺少一个契机。
眼下，长老和主教的位置，元齐纠结过、痛苦过，但还是选择了养育自己的长老。
他也不想再看到主教干瘪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元齐河何钊简单地沟通了一下权力交接的事宜。让罗星河派的人，逐步接管长老派的事务。
何钊也许诺在完成交接之后，完全救活长老。
一开始，元齐还在要求先救活长老。和何钊只是抿了口茶，问了句：“你有得选吗？”前者便就范了。
现在何钊是分部里唯一的A级，长老又浑浑噩噩。就算没有元齐的配合，接过权利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何钊一言不合还能召唤神迹。
这谁吃得消？
商量完，元齐便一脸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而何钊，他已经在畅想元齐满心欢喜地在长老面前，等待长老被救治的画面了。
那时候，何钊会先当着元齐的面，杀了长老；再在元齐痛苦，震惊的神情中，将他一并了结！
这么一想——
“我可真是个反派啊。”何钊喃喃自语。
另一边，今天是10月2日。是回档前，蒲牢初遇乐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