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志匮能感受到从头顶刮过去的强风，以及时不时在他周遭斩落的水刃。
他匍匐在地上，一点点地接近褚智渊。
只要炸死眼前这个家伙，就能践行他的理想，纠正他的错误。
离死亡越近，离理想也就越近。
好在褚智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的战斗上。对于缓慢接近的谭志匮，并未发觉——吧？
谭志匮刚进入五米范围内，从他身侧的墙壁里，就飞出来一只机械手臂，将他击退了数米。
踉踉跄跄才爬起来。定睛一看，是个叁型改造人，身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完成了改造。披着一身粗糙简陋的仿生皮，脸上戴着墨镜，墨镜里透着两点红光。
这种人谭志匮是知晓的。
改造完后没钱了，或者说本身就欠了一大笔改造费用。戴着墨镜也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仿生眼珠比较贵，只得先用墨镜遮挡一下。
毕竟墨镜这玩意便宜。
有时候谭志匮就在想，像机械教会当前的模式，中高级改造人在完成改造延长寿命之后，给他们带来的巨大福报之一便是：能够背负更长时间的改造贷款。
没时间给谭志匮感叹，就在他起身的时候，贷款改造人右臂机栝转动，露出了一把巨大的加特林。
谭志匮愣了一下，一般改造人会选择更多功能的改造。很少有人把身体的某一部分，改造成单一的武器。
理由很简单，单一的武器手持就行了，没必要安装在身上。
而且安装了单一的武器，想做其他事的时候，会带来极大的不便。
这么做的理由，极有可能是因为：穷！
试图先用单一武器过渡，等挣够了钱，再换成其他的。
谭志匮叹了口气，他曾听人吐槽过：
机械意志，不助穷逼。
再看看三具液态合金分身鏖战正酣，自己翘首观望的褚智渊。
真·贫富差距巨大。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谭志匮，见对方端出加特林，谭志匮下意识就想到，对方穷。
而穷，自然不可能购买已经改造过的，威力巨大的弹药。
所以，他只是护住自己的核心部分，然后奋力朝贷款改造人奔跑。
哪怕谭志匮并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但是他的配置精良。
在四肢和肩头都被子弹打中后，他终于贴近了贷款改造人，然后双手一把绞住他的加特林，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在和代管改造人的角力中，将他的加特林手臂硬生生地掰了下来。
然后将后者，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别起来了，你还有几十年的劳务没还清呢。
“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不影响。”
贷款机器人一愣，顺势挣扎几下，滚入了受损倒地的改造人守卫中。
不滚不知道，一滚竟然发现，里边有好多同道中人。
另一边，没有了贷款改造人的阻拦，谭志匮总算接近了一点，但也只是接近了一点点。
下一秒，一把利刃就贯穿了谭志匮的腰腹，然后利刃斜斩！
将谭志匮撕成了两半！
利刃收回，变成液态合金再度融入褚智渊的体内。
他回头看着谭志匮，后者断成两截的机械身躯流淌出些许机油来，部分被斩断的线路，开始冒出电火花。
但他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有神。
他的意志，有种不惧死亡的坚定。只是，有点无力回天了。
褚智渊高高在上，他俯视着地上的谭志匮，一只脚踩在了后者的脑袋上，他的脸部也因此而变形。
“你就凭这个，来反抗我吗？”
褚智渊说着，从谭志匮的腰腹里，将脉冲炸弹抽了出来。
到了这一刻，谭志匮才有点慌了。
远处的洪天波并没有迅速结束战斗，反而陷入了苦战。
真是场失败的谋划。
可惜了。
谭志匮刚向命运举起长刀，可未曾想到命运是一艘巨轮，直接在他身体上碾压了过去。
“你这样自命不凡，觉得自己能改变一切的，我见得太多了。”褚智渊颠着手里的脉冲炸弹，说道：
“可又有哪一个，得了好结果吗？没有。
“很多追求平等的，实际上是和整个体系在作对。
“就算他爬上了最高的位置，也还要和自己的欲望作对。为什么不顺从呢？”
褚智渊说着，脚上的力道逐渐加大。他要慢慢地，慢慢地碾碎谭志匮的脑袋，后者未经改造的，也只有脑袋了。
“想要跻身高层其实是有方法的，那就是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完，褚智渊猛然用力——
可就在用力的瞬间，一道银光，将褚智渊捏着脉冲炸弹的手切断！
以一种极快、极利落的方式。
在切断手臂之后，银光并没有停下，而是化成了一道光网，将还打在炸弹上的手指，一一切割、剥落。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脉冲炸弹就易手了。
拿着炸弹的人，只有一二十公分高，像个秀珍小人。
褚智渊认得他，他是那笔坏账，那个试图向教会再次申请贷款的高老头！
“你这个家伙！”褚智渊怒视他，眼看就又要朝高老头扑上去，可他的身体突然一顿。
一回头才发现，谭志匮拽住了他的脚踝，用那副只剩半截的残躯。
更可气的是，谭志匮还留有脚印的脸上，他此时却露着笑。
高老头是主动找上谭志匮的，原因很简单。谭志匮是会改造手术的医生，为人也算还行。
在褚智渊这边贷款失败后，高老头便找上了谭志匮，让后者给他换一副低级一点的机械身躯先用着。
双方交流的整个过程，充斥着对枢机主教的抱怨和怒骂。
而在池平找上谭志匮后，谭志匮便将高老头当成一个后手，先让他藏在自己的身体里，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快，让高高在上的大主教体验下层人的反抗吧。”
谭志匮笑得很开心，哪怕他的仿生脸已经破损了大半，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金属质感的骨骼。
许久的煎熬，终是看到了曙光；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想不到也有成功的时候。
可是——
“我不。”
秀珍版的高老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从来没想过要杀死枢机主教，杀了枢机主教，他身体里的机械部位停摆，他是重度改造者，他也得死。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搞一副更强大的机械身躯。
所以，他盯上了褚智渊的三具液态合金分身。只要给他一具，他就能恢复之前的实力。
再也不用担心被蒲牢冲进马桶里，还要通过化粪池逃生了。
在谭志匮震惊的目光中，高老头将手放在了脉冲炸弹的触发按键上，朝褚智渊说道：
“要么把你的液态合金分身给我，要么一起死。
“不要想着跑，你本尊一动，我就触发。
褚智渊脸色阴沉了下来，局势已经有点超脱他的掌控了。
他们的距离，完全在脉冲炸弹的范围内。
远处的洪天波，还在和几具液态合金战力厮杀；
高老头虽然战力降低了很多，但手上抱着脉冲炸弹；
谭志匮虽然只剩下半截身子，但他尤有不甘，他死死地盯着脉冲炸弹。他此时此刻甚至不需要抢回来，只要想办法触发，就算成功了！
场面陷入了僵持，洪天波那边人影交错，流水飞光，危机四伏。
而这边，三方人都面色凝重。
有人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有人想重活一回，还有人想通吃！
就在大家僵持的时候，实验室走廊的尽头，封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边砸开了！
走进来一只蹦蹦跳跳的——乐白！
“哦豁！”
乐白见到如此场景，也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而他怀里的方盒子蒲牢，则说道：
“是蒲牢把乐白带到这里来的。”
紧接着，就是蒲牢体内的电子音：
“正在运用顶级社交技巧：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