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明白村长发布的新规定,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几家只管脑袋不管腚的人家,有粮食使劲儿吃没粮食挖野菜,现如今遭了灾家里正愁没米下锅,村里这么一折腾他们反倒不用为吃饭发愁,一个个心里美滋滋直嚷嚷村长英明。
而那些平日里省吃俭用好不容易背着大宗族省下来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的人家,又懊恼又无奈,暗暗祈祷自家藏的粮食别被发现充了公。
“咱们统一下地干活儿、统一吃饭、休息。对选派出来的人来说,只需要考虑怎么做饭、做多少饭合适,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对统一安排活计的乡亲们来说,听指挥干活儿就行,其他的也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
咱们这才叫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集合大家伙儿的力量,肯定能尽早进行祭祀仪式,咱们村就能再次安稳下来啦!”
村长振臂高呼给村民们打鸡血,有人热情回应高声叫好,有人沉默不语敢怒不敢言。
“娘……”林春喜很担心兔子肉被发现,捏了捏妈妈的衣角,手心里渗出汗来。
乔梅拍拍她肩膀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散了你们就往家跑,他们应该不会留意孩伢子,要是能跑回去,把东西都扔到巷子里塌了半拉的屋里去,那儿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应该没人去查看。”
广场上嘈杂片刻后,声音再次被村长示意压下去,“现在我公布名单,叫到的听分配任务和自己所在组。十四以上的孩子也有分组和任务,十四以下的跟着自己家里人帮忙干活儿……”
林春喜正好卡在有任务的分组年龄,她心里惴惴不安慢慢蹭到弟弟身边,趁着不少人交头接耳急忙把妈妈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
“懂了,交给我吧!”林春生偷眼瞧瞧,不远处有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正凑了一圈玩石子,他蹭过去站在旁边假装看了会儿,见没人注意自己慢慢溜达到树边转身就往家跑。
用干沙土把兔子皮和兔肉埋到大雨过后坍塌了一半的茅草屋下面,只要不腐烂哪怕脏了有灰尘多清洗几遍还能吃,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大了。
他又用水把屋里地冲了一遍,确定没有残留痕迹这才跑到被烧毁的万明川家,拿着树枝在灰烬里扒拉。
“你这小子倒不傻,扒拉出好东西没?”不多时,由何家人亲自监督的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穿着一身丝绸衣裳的何耀祖撮着牙花子嘲笑道:“扒拉出没烧完的东西,可都要统一上交给村里。”
林春生蹭的脸上一条条黑灰,扭头一看跟着何耀祖的那些人有的扛着米面拿着锅碗瓢盆有的背着木柴,看来都是从各家各户“统一征用”来的物资。
他甚至还发现有半碗油,也不知道谁家省吃俭用存下点好东西被搜刮了。
“房梁都烧透了,啥也没剩下。”瓮声瓮气回了一句,他随手把树枝扔在一旁脸上带着疑虑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哩?”
何耀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跟你个小屁孩子说你也听不懂,赶紧找你娘去!以后白天统一安排干活儿晚上集体住山洞,祭祀仪式启动之前穷家破业的就先舍了吧。”
说着他一挥手示意壮汉们各家各户挨个搜刮。
“那是我娘辛辛苦苦打来的柴,你们要干嘛?”林春生紧跟着,看他们在茅草屋里翻了半天把菜饼子、晒干的野菜、剩余粮食、锅碗、木桶之类能拿的东西都搬走,眼见连角落里堆放的木柴都不放过,他急忙叫喊道:“还有锅碗和粮食,你们都拿走了,我们怎么吃饭啊?”
搜刮到只剩下茅草屋和光秃秃的院子,何耀祖这才摆手让他们去下一家,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不着,问你娘去!”
有两个人路过坍塌的院落往里面瞄了一眼,何耀祖冷笑道:“那屋子刚空下来就被人搜刮没东西了,抓紧时间一会儿你们都还得挖水渠去呐,分配的任务完不成饿肚子可怨不着别人。”
泾渭分明的河畔村外围普通村民家里都被搜刮一空,住在村子中心的大宗族们连根柴火都没往外拿,看着神像脚下高台上分类堆积越来越多的物资,何家族老冷冷一笑,“瞧,我说什么来着?
让他们分担贡献都不吭声,实际上谁家没点藏私的东西?怕是老鼠洞里都能抠出二斤白面来。咱们以前就是管理的太松散了,让他们吃的太饱才会出了个万明川,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爷孙俩住进村子里来。”
“现在发现也不晚,谢天谢地那小子没回来,否则迟早煽动贱民们闹事儿。”王家族老揶揄道:“就是你那个孙女儿听说万明川死了,哭得眼睛都肿了,你可千万提防着她别偷偷跑去猫儿岭。
棒槌他们只瞧见瞎子会喷火,可没真见把那小子杀了,万一还活着可就麻烦了。这段时间一边控制住村里人抓紧时间搜刮物资准备祭祀;一边派人盯紧了猫儿岭,一旦发现那小子的踪迹无论如何都要斩草除根!”
神像突然被破坏已经对三大姓的统治造成影响了,万明川还跳出来要求重新分配土地一点都不把三大姓看在眼里,差点险些引发动乱。
他们正愁没借口完全控制住贱民们的行动和思想,甘心情愿世世代代为奴供养三大姓,这不巧了么?
万明川跟着去水云泊竟然没能回来,偏偏住在那里的瞎子也有古怪,正好可以利用老鼠精来震慑胆小怕事的贱民。
连夜制定一箭几雕的计划,三大姓务必利用荒野的可怕来保障自己的绝对地位和权力。
“放心吧,咱们三个家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明白,绝对不会让憨丫干出傻事来。”何家族老说着扭头看看又黑又胖的孙女儿,琢磨着得赶紧给她挑个壮实听话的汉子当赘婿。
老徐家的赘婿都混成村长了,河畔村愿意攀上三大姓的年轻人多的是,家族中男丁娶妻、女子招赘婿都得权衡利弊找能够壮大家族势力的人结亲。
要实在挑不出来就考虑流民,那些居无定所常年在荒野上流浪的家伙但凡蠢点、弱点都得曝尸荒野,能存活下来的多少都有本事。
河畔村此次遭遇人祸折损壮劳力太多,又不能一下子收留太多流民让他们形成气候,平衡制约向来都是个技术活儿,得好好考虑才行,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解决。
何家族老略心虚的看着堆积越来越多的物资,琢磨着到底是不显山不漏水拖延举行祭祀时间,还是向其他两家坦白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