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整个方寸山内原本回荡的佛经在金善的蛊惑下，终于变成了充满血腥味的杀戮嘶吼。
八大金刚怒目圆睁，催动着的法宝让方寸山宛如人间炼狱，灵气和神识愈发虚弱，他们终于意识到这八大金刚构成的阵法并非什么攻击性极强的法阵。
而是炼化阵法。
三人可移动的范围越缩小越小，又是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身体的力量被不断抽干，就连身体内的血液都疯狂涌向大脑，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本就不多的灵气同样被抽走，最令人绝望的，就是他们不光要面对八大金刚组成的阵法，更是还要面对金善和金身罗汉的进攻。
在对方踏入元婴后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就连那金善都主动从金钟罩的保护里走出来施展法术。
眼见此行此景少年只是闷不做声飞快贴近反手一剑，可没成想那罗汉愣是头都没回，金善抬手当场接住，然后一记重拳！
砰——
一声闷响。
整个人飞出去十几米才堪堪站稳。
“已经没气力了么，哼，可笑至极。”
冷哼一声。
八大金刚雕像本就被用作于镇压邪魔而埋入这方寸山中，乃是上任金刚寺广贤大师亲手浇筑，就连这方寸山原本的用途也是用作于囚禁妖魔。
毕竟那些个神通广大的妖魔放在寺内容易引起骚乱，更是有逃离风险，所以才会被放置于一方洞天，以此抑制邪性。
江枫一行人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强大许多，甚至有两险些着了他们的道，但凝结元婴后他能感觉到腹中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在这个境界已经卡了整整四十年。
步步紧逼，被玷污的佛法不再充满神圣和威严，取而代之的是诡异和傲慢，江枫并不是第一次和元婴期高手交手，但没有任何一人给的压迫感如此恐怖。
之前遇见的那位梵音门门主吴命生和金善是同等境界，可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和成年人的差距一般恐怖。
无论绿萝如何贬低如何讽刺，金善都是那位得道高僧的弟子，是从顶级势力出来的门徒。
为何江枫一行人境界没对方高还敢揽下这活儿也是同样的的原因，更别提这妖僧手中拥有广贤大师生前遗物，只是江枫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区区结丹期的垃圾能从金刚寺里把这些玩意儿偷出来?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就是有人故意纵容。
“老燕，州城的救兵什么时候能来。”
表情带着几分痛苦，说实话这次交手已经和上次被吴命生追杀能划等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多了两个队友。
燕逢春只是勉强撑着金刚伞，将仅存颠倒灵气注入，让这炼化的过程尽可能被减缓一些，可玄阶的法宝又该如何对抗起步都是地阶的法宝？
即便只有不足一成威能依旧足够将他们三人永远留在此地。
“即便是中途不休息全速赶路，也少说要一日时间，我们只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江兄，此事怨我，是我不该带这个头，领着你们来捉这妖僧。”
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几分虚弱，不过江枫倒是没有任何埋怨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局是针对自己设下，无论如何自己都躲不过去。
准确来说是自己连累了燕逢春这一行人，可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妖夜真君之事他无论如何可也不可能主动提起。
哪怕这交战的过程中金善说出了许多关于他前世的事，也让燕逢春心中起了不少疑心，但他自己依旧不可能将此事全盘托出。
“这畜生的注意力应该都在我身上。”
“等会儿我上去顶住，你们原地打坐恢复恢复气力，如此一来你们二人能多支撑一段时间，若是我没算错，大半日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以这畜生的性格抓住我后，应当不会立马弄死我，而是对我百般羞辱发泄情绪，实不相瞒，我上辈子和他有点纠葛，不死不休的那种。”
“若是他当真如此，我就和他玩会儿嘴，你们可千万别因为我被抓了就过来搭救，老老实实恢复气力，应该能撑到援军赶来……”
声音很小，微不可闻，只有站在他身旁的两人能听清。
心中一惊，他怎听不出来江枫是打算用自己性命来给他们争取时间？但很诡异的，一向激进泼辣的绿萝这时候却一言不发，只是满脸疲惫的蹲在地上，若有所思。
刚打算开口阻止，可江枫却直接打断。
“你应该知道这是最优解。”
一句话就把燕逢春的话给堵了回去，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江枫说的没错。
虽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纠葛，但从金善那疯疯癫癫的态度来判断，他毫无疑问和江枫之间有深仇大恨，其次，江枫虽然战斗力最强，但修为境界最低。
论交战他或许对金善威胁最大，但论灵气恢复和支撑时间一定是他们这些境界更高的占优，而且江枫在他们进入方寸山前就已经鏖战了超过两个时辰。
“你……”
“给我把绿萝姐活着带出去，我还欠她一条命。”
话音未落，那金身罗汉就开始膨胀自己的身躯，大手直接朝着他们三人袭来，可江枫居然直接朝着侧面逃走，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无论是金善还是罗汉都朝着他追了过去。
“跑，跑啊！”
声音又一次传入耳朵，因为那八座金刚像都将注意力放在正在逃窜的江枫身上，金色丝线开始围绕着江枫的位置不断铺张，盘旋，锁定。
看那架势，是打算直接把江枫困在其中，就地诛杀。
燕逢春的脚步有些凝固，但还是拼了命抓住身旁女子，试图将绿萝带去方寸山边缘，以此来争取更多时间恢复灵气，至少他们两人还没受伤。
但他一抓，发现自己抓了个空。
身旁的女子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金身罗汉，现行。”
硕大的身体在空中浮现，犹如小山岳般直接落地，溅起一地碎石，双拳交错发出清脆鸣响，那八座金刚像只用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便将那阵法缩到只有几十丈大小。
看似很大，可别忘了那化身后的罗汉同样有二十米高，那巨大的手掌宛如山岳般朝着下方拍去，那恐怖的佛力将周遭空气近乎凝固。
轰隆——
狼狈的向前一扑。
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巨大的冲击力和碎石打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江枫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开始逃窜，他能感觉到阵法越来越小，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
他并不是什么英勇就义的人，可问题是此事因他而起，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给出来一个交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在他们前面，给这二人争取一线生机。
又是一脚。
虽然膨胀身躯后的罗汉不如之前那般迅捷，但这恐怖的破坏力实在有些恐怖，整个地面都陷进去半米，那可怕的震颤让少年只能抱头鼠窜。
“哈哈哈，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颜如玉，你这不垢不净之人谈何空相？谈何轮回，你只配化作本王的血食。”
“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
“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我即是佛！”
“看清楚了，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差距，还在挣扎，还在徒劳，哈哈哈哈，逃吧，尽情的逃吧……”
咬紧牙关。
现在的江枫心中只是在默念数字，让这金善尽可能多戏弄自己一会儿，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而第一次享受到元婴期力量的金善又如之前那般，口中满是佛经，但做出的行为举止却没有任何一点和佛道挂钩，反而悖逆无比。
大手一挥，身后功德轮几乎消失不见，那强烈金光让少年身后甚至有些灼热，但很快就一疼，整个人毫无规律跌倒在地上硬生生拉出一道数十米的沟壑。
两眼一黑差点失去意识。
“哇——”
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那金善只是哈哈大笑，任由谁见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如此，那不可一世的妖夜真君如今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任由自己拿捏。
趁着江枫短暂失去行动的时间，那罗汉伸出手打算将这少年抓住，自己可必须得好好将这孽畜折磨一番后再将其炼化。
就是因为他，导致整个金刚寺分崩离析，就是因为他，自己最爱戴的师尊和师叔惨死，乃至主持最后都不得善终，背负千古骂名，都是因为他，自己最后才不得不离开金刚寺……
“黄毛野种，你姑奶奶还活着呢！”
身后一凉。
居然是个女子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身体。
伤口很浅，看的出来绿萝也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加上金善如今有了准备，只是回头一脚将女人踹飞！
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力，可江枫这时候已经回过了神，刚打算问绿萝为何在此，但喉咙一甜，张大了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疯狂摇头示意绿萝快跑，他在这里还能坚持一会儿。
可无论意志力如何坚定但肉身已到极限，他在众人都还赶来的时候就和金善打了一整个上午，随后另外两人加入战局，但依旧没有任何停歇。
至今他已经鏖战了超过十个时辰，并且还是精神紧绷和比自己高一整个层级的高手交战。
双腿在地上蹬了几下，换做平时他只需要两腿一用力就能跳起来，然后踩着飞剑就去把绿萝抢走，可事到如今他连站都站不稳。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啊！”
“*你妈的动啊！”
心底发出咆哮。
他怎会看不出来绿萝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才过来主动诱敌？
这女人平时精明的很，怎么偏偏这种时候犯浑！
可不争气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就连那原本将脑袋浮出水面的蛟龙都将身体彻底潜了下去。
“黄毛野狗，当初老娘在你们金刚寺附近还踢死过一条野狗，不知道是不是你失散在外的野爹啊？”
见到金善完全没有管自己的意思，依旧把注意力放在江枫身上，绿萝立马开口，只用一句话就把金善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
眼见这粗略的激将法有用，绿萝只是爬起来，把仅存的灵气注入偃月针直接甩出去，这一下并非冲着金善，而是冲着江枫。
银针入体，那是她最后的一点灵气，注入身体后让原本站都站不稳的江枫立马咬着牙爬了起来，灵气在体内不断流转温养身体，恢复伤势，然后女人握着匕首就又一次朝金善刺去！
“下贱的畜生，当初你们这一脉在我们狐族眼中和猪狗无异，都是最下等的牲口。”
充耳不闻，金善一眼就看破这女人是想给江枫续命，拖延时间，现如今正是活捉江枫的上好时机，他可不愿继续拖延。
但绿萝的刀光还在继续，虽然有些粗浅，但好歹是经常见柳棠溪耍剑的人，至少比那些个寻常弟子要强不少。
左躲右闪，这喋喋不休的女人让他实在有些厌烦，说实话他每次动手时都刻意没有搭理绿萝，哪怕是之前差点被暗算成功，他叫嚣着要将这三人都杀了泄愤。
可实际上他心中依旧不太愿意对这女人下杀手，这就是血脉上与生俱来的压制力。
眼见辱骂无用，绿萝只是一边挥舞匕首进攻，一边换个角度继续从各种角度激怒对方。
“你四处害人辱没师门，倒果为因，要死要活，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元婴？”
“哈哈哈哈，这事传出去简直能把老娘笑死，老娘哪怕是每天坐在青楼里勾引男人都能稳步提升境界，这二十年老娘隔三差五才修炼一次。”
“二十年能顶的上你这废物修炼百年！就你这低贱的血统还妄想成为妖王？还妄想光宗耀祖？”
“怕不是今日过后你这垃圾还要掉回去结丹重修呢。”
身子一颤。
金善那猩红的眼眸一瞬间就锁定在绿萝身上，直接对着她毫无预兆就是一记大慈大悲掌！
“噗——”
血溅三尺。
现在的绿萝早就没了之前那般的妖娆妩媚，喷着血往后滚了几圈，就连那八尊金刚像都缓缓转过身体，八件法器直接对着绿萝一指！
“既然你一心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凝！”
低呵一声。
如果绿萝没有将残存的灵气全部交给江枫兴许还能挣扎一下，御剑飞出去拖延时间，可如今本就受伤的她哪儿来的力气挣扎。
只能被定在原地，那光圈骤然收缩，令她身体宛如千钧之重，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困难。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还有那无法掩饰的癫狂，看着那正在凝结剑气的少年，金善甚至不给对方救人的机会。
金身罗汉毫无征兆抬起那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脚掌，对准绿萝的方向。
“颜如玉。”
“你本就是无能之辈，生前因一头狐狸精背弃誓约，身旁之人皆因你这孽畜惨死！可结果不但大仇未报，就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现如今你又是这般，自己不知死活还要拖累他人，没成想你这一世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又搭上了只狐狸精，哈哈哈。”
“正好，正好！”
“这小娘儿看起来对你中意的很呐，甘愿为你赴死，既如此，本王便成全你们，让你……”
说到此处，金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那金身罗汉膨胀后的铁足直接朝着已经瘫软倒地的绿萝落下。
“也尝尝我失去师尊的痛苦！”
只是那女子眼中没有任何后悔，只有平静，甚至在最后一刻看向了正在飞快朝着自己奔跑而来的少年。
铁足毫不留情落下，整个地面塌陷近一米，将那娇小的女子彻底碾成碎肉。
咚——
咚——
咚——
奔跑的脚步停下。
愣愣注视着眼前一幕，这一刻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胸腔回荡。
到最后，他发现自己没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