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活着吗!”
嘭——
象征性询问了一句,将整个村子里最后一间房屋踹开。
没什么救难经验的人是这样的。
与其说是救助,这副模样倒是有点像破门而入的强盗,尤其是少年肩头还扛着个人,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这都是当地村民家中的财物。
基本上看起来有点价值的,他全都搜刮了,就连乾坤袋都装不下必须要用手来提着。
石锤!某来自清水县的年轻修士居然趁人之危搜刮百姓资产!
“这帮老头子老太太是真牛逼。”
“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家里那点东西,什么地契首饰金银,逃难的时候不带,缓过神了就还要想办法偷偷摸回来去找。”
“不让他们去就跪在地上哭,结果半夜带着全家老少回村子,要么被吃了个干净,要么因为蛊毒直接死在路上,一家人整整齐齐上路。”
“就该让这群老不死的……啧。”
骂到一半停了。
江枫的性格就是如此,每次嘴上都骂的厉害,但他能帮忙就会帮忙。
如果是自己曾经生活的年代,有人为了财产去铤而走险,他肯定会袖手旁观,甚至觉得该死。
因为自己那个年代终归是有生活保障,即便身无分文国家也不会让你饿死,但这个年代不同。
这个年代若是财物没了,那会真的丢了性命,一路上他见过太多人被活活饿死,这也让他有些无奈,所以他才会选择主动搜刮,至少能让这些难民去了城镇后能有口饭吃。
“不让他们回来找,和死了其实也没区别,嗯,功德加一。”
摇了摇头,将柜子直接掀开,看着里面一堆东西他也懒得清算,直接往手里的袋子一倒走出了最后一间房屋。
夜色漆黑,根据江枫的体感应该是刚好三更天左右,拎着手里的老杨头就朝着小山坡上跑,顺着记忆步步前进,如果没记错益村西南方向的山头有个破庙,里面大约有七八个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人躲在里面。
据这村里的赤脚大夫说,绝大部分村民都已经顺着马路一路朝北逃走了,在来到这里时江枫倒是见过有不少逃难的人,剩余这些要么是身体不方便,无法长途跋涉。
要么是村子里爆发蛊毒时不在现场,等回来后才发现惨案,于是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等风波平歇。
尤其是在短暂的接触中,他发现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染上了这种诡异的蛊毒,只是感染程度不算太高,也没有影响神智。
很快,少年就见到了那座破庙,但令人意外的是……
“有烛光?”
脚步一下停住!
眉头紧锁,自己在找到这里前都是紧闭大门的状态,而且是一片漆黑,并且江枫再三叮嘱过不要随意点蜡烛,否则很容易被人发现。
识海蔓延。
虽然江枫因为境界原因神识还很微弱,但多少能起些作用,但他立马就发现里面又多了两个人。
而且是熟悉的气息。
“是他们?”
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但还是将老杨头放到高处的树枝上,避免遭遇到二次伤害,将那堆破烂直接丢在地上,长剑取出,然后一步一步靠近。
浑身肌肉紧绷,小心翼翼将门推开走了进去,可当少年看清破庙里的景象时,依旧瞳孔收缩。
一个穿着中原服饰的女人蹲在这些老弱妇孺面前,面带狰狞的笑容,将这些难民的嘴硬生生掰开,手中颜色诡异的药水直接灌了进去。
而另一人则是同样穿着中原服饰,看起来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平时经常干活,五短身材结实有力,正在用力勒住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老人,让对方动弹不得。
可即便如此,老人依旧在奋力挣扎,甚至故意吐出来几口药水,看起来颇有几分宁死不屈的意思,可女人脸上只是闪过几分冷笑。
直接曲起双指对着咽喉一点。
“呃啊!”
卡在喉咙里的一大口药水当即咽了下去,眼睛瞪大,然后一闭,脑袋一歪,人就没了气息。
不仅如此,这不算宽阔的破庙里至少还有六人也是如此,就连那个赤脚大夫也直挺挺躺在地上,双眼睁大,甚至能能见到里面的血丝,看起来像是死不瞑目。
“妖女住手!”
发出一声怒喝。
抬剑,左手放在腰间直接一甩,立马就是一个纸人出现,就连那满是血污的雷管都被他握在手中,俨然摆出全力以赴的模样。
因为江枫发现,这两人并非真正的中原人,而是岑氏姐弟。
是披着羊皮的狼。
这声爆喝并没有让正在疯狂将药水灌入老人口中妖女住手,将药水端在手里,继续往嘴里灌。
不过只有筑基境的岑壮壮倒是被吓了一跳,毕竟他的神识也不算很强,双手一抖,那陷入了窒息险些晕死的老人直接来了个梦中病死惊坐起,差点挣脱!
“别分心,按死了,实在不行就打晕过去!”
“堂姐,我……不是,有其他人进来了。”
“一个炼气的你怕个屁,别管他,摁着。”
女子只是冷着脸发号施令,烛光依旧散发着余热将整个庙内照亮。
“哦。”
某个非常老实的少年还是点了点头,真就选择无视那冲进来的江枫,继续用力抓住这老人的手脚。
“……”
岑月月说的没错,但江某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疯狂羞辱,我有这么垃圾?
又灌了一口。
肉眼可见的,老人狂暴的动作开始慢慢减弱,但力量依旧相当可怕,让岑壮壮都满头大汗,这就是大脑失去禁制的后果。
通常来说身体为了自我保护,都会将力量限制在自己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这种现象在某种极限环境下可以打破,例如遇见危机,人们通常就会爆发出此前数倍的力量和体能。
在蛊虫的操控下,寻常人都能爆发出数倍于自己体质的力量,但岑壮壮不是无法制伏,以他的能耐一巴掌就能把这老东西给拍死。
问题是自己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救人的。
他是真怕自己加大力度直接给这老东西骨头给掰断喽。
“呕——”
老人毫无预兆的吐出一口鲜血,还算好岑月月眼疾手快躲开,血呕了一地,这下让江枫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妖女!你还敢行凶,吃我一剑……”
“等等,江,江兄弟,我们是,是在救人,你别动手,真的,我我我从不骗人的!”
结结巴巴的中原话在这种时候总算派上用场。
左手背在身后捏了个掌心雷,右手持剑,少年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迟疑,因为他注意到老人呕出来的鲜血并非鲜红或是暗红,而是粉红,这正是那诡异的蛊毒。
看样子,这对兄妹似乎是想办法将这些村民身体内的蛊毒给逼出来。
但少年手里的长剑并非放下,而是充满警惕。
“你先把人放下!”
“呵。”
不屑的笑了一声,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江枫。
一时间少年不禁有些尴尬,他也知道八成是因为自己上次得罪了这女人,但这也太记仇了点,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你再不放人我就把你当做凶手处理了!别逼我动手!我发起火来自己都怕!”
这句话还是有点用的。
岑月月终于回过头。
那身非常经典的南疆装束已经全部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裙,款式简单朴素,三根法宝发簪将乌青的长发牢牢固定在头顶,唇红齿白,还稍微抹了点胭脂。
俨然一副中原女子的装扮。
只看这外貌,任由谁也想不到这是来自于南疆的小公主,和之前那身装扮比别有一番风味,不过这外貌俊俏的少女只是缓缓站起身。
“对,我就是凶手。”
大方承认。
然后呢?
我一个炼气的,当着结丹期的面威胁人家,旁边还跟了个筑基巅峰的打手,我能把他们怎样?
只看这患者吐出来的粉红色蛊虫,他就知道这肯定是在治病,而且绝对比自己这种高温烘烤的方式好使,至少不会真正伤到人家。
况且……
就算这姐弟两真是凶手,江某也只有跑路的份。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肯定有误会。”
江某人的可适应性底线又开始了。
“不,几个月前我就来这峰州兴风作浪,烧杀抢掠,草菅人命,但凡只要有人见过我都没法从我手里活命,毕竟我可是猪蹄,是吧。”
一脸淡定的承认自己的罪行,只是淡定的表情下,是嘲弄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怨。
为什么自己每次做善事的时候都能正好被这小子撞见,还能被误会?
最后两个字让江枫忍不住后退几步,满头都是汗水,正好庙外一阵阴风吹过,让本就暗淡的烛光在风中飘摇,险些熄灭。
“若是再不将我捉拿归案,这庙里可就没活口了。”
恶毒的女子发出冷笑!
虽然每次撞到岑月月都刚好能见到她给别人喂药,但好像每次都有点误会,他又不蠢,偷偷瞄了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赤脚大夫,发现他也呕吐了几口粉红色的蛊虫出来。
但……总归要走个过场。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至少狡辩两句。”
手持长剑的少年弱弱的问了一声。
“不能,就是我干的!”
甩了甩长发,连看都没看江枫一眼,察觉到那大夫又开始呕吐,她只是主动走上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深色符纸,倒了碗水,然后将符纸捏碎,撒在碗里。
对着堂弟挑了挑下巴,那看起来一脸老实巴交的少年立马上前将这赤脚大夫勒住,让对方动弹不得,随后某位恶毒的南疆女子如法炮制,蹲在地上将对方的嘴捏开。
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眼中其实都还带着些许猩红,很显然是蛊虫没能被完全排出体内。
“江公子,不对,江师兄,几日不见修为倒是有些精进,还学了些奇巧淫技,怪不得如此有底气呢,不过这次出门羽莺怎么不派人来护着你了?”
一边给人治病一边阴阳怪气,搞的某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既然确认对方是正在救人,江枫也飞快跑出破庙,把挂在树枝上的老杨头拎下来,还有那一堆包裹,这里面都是益村村民的命根子。
又灌了几口,确定蛊虫都吐出来的差不多了,岑月月也是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微笑,看的出来,她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
不过一扭头,就看见江枫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你……你可真够缺德的啊。”
目瞪口呆看着丢在地上的包裹,她怎么会猜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别说发这种缺德财了,自己这几日甚至还见过几个偷偷回来撬别人家房门的,当时还出手教训了一下。
但怎么也没想到江枫这看起来浓眉大眼的人居然也是这副德行。
“想什么呢,全是人家村子里的,不然等这群老头老太太醒过来绝对要亲自回去翻这些玩意儿你信不信?”
翻了个白眼。
江枫和岑月月每次碰见似乎火药味都很重,不过少年还是把老杨头放在地上,少女也很懂事,直到在救治患者这方面不能斗嘴,于是走上前,将手放在老杨头脑袋上。
但……
“嗯?他体内并无蛊虫,但看着伤口,应该是被患者啃咬过,你倒是聪明,不过很容易闹出人命来。”
虽然她现在都还记得“猪蹄”的形容,但对方如果真做的不错,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从伤口处焦黑的痕迹判断,恐怕江枫是用火焰让伤口强行愈合,在将火劲逼进患者身体,利用高温将蛊虫全部烫死。
只是这种方式太过于粗暴了些,也多亏老杨头是个镖师,从小习武,否则换个人被这么折腾一下,估计命都没了。
“我也没办法,和那头怪物打到一半,结果突然开始尖叫,然后他就和疯了一样朝着我扑过来。”
听见这句话后少女愣了愣,她也听见了远处村落里的嘶吼,只是当时急着救人她就没过去,表情不是很好看,这一下也更是让江枫确定了心中所想。
于是,江枫开口了。
“岑大小姐,羽莺和我提起过你和你的家族,我也很愿意相信你们两位的品行,但还是请你老实回答我一句,这蛊虫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直勾勾盯着少女的眼睛。
她能感觉出来这少年是认真在问,如果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真会刀剑相向。
岑月月不怕打架,但她却继承了自己父亲的性格,在这种事情上她的确理亏,所以只是吐出一个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