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先天灵气争夺赛小组赛部分,在持续了两个月,比赛六十场之后圆满落幕。而在略作修整十来天之后,甲申四百零七年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已经迈入长生久视大门的修士们,特别是一个闭关就可能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的高阶修士,并没有什么“过年”的风俗。
不过每逢年尾,云山派总会举办一场新年宴会,阖派同欢。
只可惜今年的新年宴会,掌门陆乾是没办法参加了。
甲申四百零八年一月初一,淘汰赛正式开启,八强队伍汇聚在山谷之中,于众目睽睽之下抽签,两两对战决出前四名。
位列八强而未进四强的队伍,每队中每人奖励极品法宝器胚一件、秘宝一件。
这已经让普通门派十分眼馋,而进入四强之后,奖励立刻大幅升格。
获得第四名的队伍奖励是,三名金丹每人都能得到造化火丹一枚,再从极品法宝器胚和秘宝之中任选其一!
实在是让人艳羡万分,又震惊于玄微派的强横实力。
只不过想入前四,哪有这么简单。在没有公布规则之前,陆乾还曾想过,或许在八进四的抽签时,沧州四门也有可能运气不好抽到彼此对战,这样四门就可能出现被提前淘汰的现象,实力不如四门的队伍可能凭借运气跻身四强之一。
但是规则公布之后,陆乾只能叹息一声,渺渺玄君堵上了“运气”这个漏洞。
规定在八进四的比赛之后,还会举行“逆袭赛”。
八进四比赛中被淘汰的四支队伍,如果不服的有一次逆袭的机会。可以在四强队伍中,在除了自己的原对手以外,选择一支队伍再战一次。
如果胜利,就可以顶替那支队伍的位置,成为新的四强之一。
当然,在逆袭赛开始之前,玄微派会负责医疗,确保比赛双方的状态良好。
同时,这样的逆袭选择是以小组赛的积分作为排序,积分高的可以先选,比完之后,积分低的才能再选。
比如,抽签抽到玄微派和灵兽宗对战,灵兽宗战败,便可以行使这次逆袭的机会,可以选择四强里除了玄微派以外的其他三强再战一场,赢了灵兽宗就能顶替成为四强之一。
这就解决了运气不好的强队被提前淘汰的问题。
而且,这样设置,会把整个比赛流程拉得更长,让聚集起来的数万观众在梅花坊、不夜城等地消耗更多灵石,在赌局之中压下更多赌资。
这条规则公布后,原先在重明联盟的预想之中,前四名基本就是沧州四门的囊中之物,其他门派包括自己大概率只能陪跑。
但是现在,突然杀出来一个禁教“三不”,成为了最大的变数。
在众人各不相同的心态中,抽签结果很快确定。
首先抽出的,就是玄微派对战淮右联盟!
陆乾看到淮右联盟三金丹的脸都绿了。这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斗。而且逆袭赛对他们来说难度也太大了一些。
陆乾若在他们的位置上,就不会想那么多,能够进八强已经是走了狗屎运,就在场上竭尽全力地打上一场,败于玄微派手中,也丝毫不会损伤自己的形象,反而提升了己方的知名度。
然后,则是灵兽宗,对战——
重明联盟!
咳,陆乾苦笑一声,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还在笑话淮右联盟,咱们这个难度和他们也差不多啊。
灵兽宗,一支队伍,六位金丹,六种神通,另有威能惊人的强悍秘宝。
还有到现在陆乾都没看明白的,戏蟾道人超乎寻常的战力。
乱宝金光、破法长虹,还有在运使神通的同时,另能御起四件法宝!
而且这还只是他展露出来的实力一角,小组赛五场全胜,就没有逼他使出过更大力量。
在陆乾心中,灵兽宗是足以和玄微派争夺第一第二名的存在。
就算是见识了禁教“三不”的诡异咒术,陆乾也并不觉得禁教能战败以戏蟾道人为首的六位金丹战力。
所以现在自己抽中了这一签,只能说是运气爆棚。
“没什么大不了的。”顾霓裳干脆利落地说,高高的马尾轻轻甩动,溅起点点火光,“反正已经把青莲真宗打下去了,现在这场么,就不要去想胜负,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藏锋真人也微笑起来:“能够入围八强已经不错,现在对战灵兽宗,咱们就放下一切包袱,全力以赴打出我们的威风来。就算输了,不也还有逆袭赛的机会么?”
两位队友心态平和,战意盎然,陆乾自然心中安定。他刚要回应,戏蟾道人已跳将过来,挤眉弄眼地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对上了。我跟你说,咱们灵兽宗可是奔着第一去的,先天灵气我志在必得,所以这一回没法放水......”
陆乾尴尬地笑,这玄微派就在边上听着呢,果然听得戏蟾道人的豪言壮语,脸色都有些不快。而戏蟾道人的队友使劲咳嗽,可他只当啥也没听见,把陆乾的肩膀拍得山响。
“小子,这回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至少你那镜花水月,可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然后第三对抽出的,则是两支普通的队伍。
他们在此战中的名气就大不如四门、重明联盟和禁教,现在倒是运气不错,相互对战,胜者晋入四强。但接下来肯定是逃不过逆袭赛被选择的命运,这四强之位肯定是难以保住。
还剩下两支队伍,那第四场必然就是,司空家对战禁教!
司空家的修士面无表情,禁教“三不”也是毫无反应。
这必然是一场恶战!
戏蟾道人拍拍手:“好啊!司空家的莽夫这回要撞上铁板咯。怎么也得给他们踢出个骨断筋折,哈哈!”
渺渺玄君见众人都已选好,便宣布让八支队伍再休憩几天调整状态,等到一月初十正式开始淘汰赛。
这样拖时间有点过分了啊......陆乾心中嘀咕道,为了尽可能拉长观众们在沧州的停留时间,渺渺玄君也是豁出去了,光明正大地拖着赛程。这次比赛必然能取得令人震惊的巨大商业利润。
抽签结束,八支队伍各自立场,陆乾本想上前与“三不”打个招呼,可他们匆匆而去,根本就没有停留。
看着他们的背影,陆乾心中阴云渐生。
他们真的是单纯来参加比赛?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
初一,朔月之日,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漫天星光。
梅花坊中,又有一个小院被漆黑的咒文覆盖,外界不可视、不可听、不可探查。
禁教“三不”呈品字形端坐房中,虔诚地膜拜着那一个不可说的名字。
片刻之后,礼拜结束,三人就今日抽签比赛之事聊了几句。不听真人忽地有些不耐:“这场闹剧还要搞到什么时候?我可真不愿意再陪他们过家家了。”
不视真人摇摇头:“三百六十枚喜神瓶,现在还有四十枚未曾装满。按照这个进度,可能还需我们打入决赛才行。”
不听真人怒了:“都怪那圣使小儿胡乱指挥!若不是他非要咱们认输,浪费了一场——”
“慎言!我知你有意见,但圣使代表的就是明王的旨意,万万不可造次!”不视真人沉声怒喝。自己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暴躁,不服管束。
“不要着急。”不语真人忽然震动语音,“进入八强之后观众们更加激动,喜神瓶装满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的。大概率不用打到决赛,说不定还会更早。”
不听真人哼了一声:“这样就最好了。”
不视真人提醒道:“圣使已经来到了沧州,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你这些抱怨绝对不能再有。”
“不说就不说。”不听真人站了起来,“他既然来了沧州,为何不直接来见我们?”
“圣使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不语真人写道。
不听真人皱起眉,好一会儿才发问:“你们说,明王只让我们一切配合圣使的行动,那圣使得了喜神瓶,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不视真人和不语真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不听真人已知道了他们的回答。
遵照明王密旨,一切不必多问多猜。
于是静室之中,再次回荡起持咒吟诵之声。
......
灵沙城的一角,一座外表并不起眼,但是占地面积很广的大宅,终日有两队云山弟子执勤看守,静音和迷雾法阵常年开启,让这里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大宅之中一重重庭院,一幢幢房舍相连,回廊曲折,石径斜斜。只可惜这原本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之所,如今已是颜色凋零,朱漆斑驳,一片破败景象。
偌大一座宅子,竟然不见下人走动,仆从声响,更显凄凉。
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庭院之中,老妇人正斜斜靠在廊下,手中慢慢推着一只色彩暗淡的摇篮,口中胡乱哼着安眠的曲调。
她身形已很瘦削,脸上皱纹已露,头发大半花白,一半披散乱舞,一半乱插几支珠簪。
身上胡乱缠着好几件罗衣,虽然用料名贵,但已粘满污迹,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样一个人人敬而远之、半疯半癫的老妇,谁能想到竟然是云山掌门陆乾的师姐,英雄谭宏遗孀,曾经的云山长老,张乐妹!
她被软禁于此,已有整整十五年了。
云山派原本给了她很好的物质条件,派出了一大批仆役伺候着她,甚至她要出门散心也是允许,只要有足够的弟子随行看护即可。
只是拦着不让她北上青州寻找失踪的儿子,谭云兴而已。
可是张乐妹终究是无法接受,她记得陆乾的命令,只要她不吵不闹,就会保留谭云兴云山弟子的身份,而不是将他定为叛逆逐出师门、缉拿诛除。
她牢牢记得这一点,所以并不敢向云山派的高层吵闹,但终究把所有的痛苦和愤怒施加到了下人身上。
仆役不堪凌辱,纷纷逃离,最终这座大宅成了让人闻之色变的寂静鬼域。
只有轮换值守于此的云山弟子,定期送去生活物资。
而不知从何开始,张乐妹自己不再出门散心,并且拒绝了云山派高层的探视,就算是江青枫来了几次,也被拒之门外。
她恨所有的人,但为了谭云兴,她不敢反抗。
现在,她呆滞的眼神盯着摇篮,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云兴啊,你又尿了,娘给你换尿布……”
于是她一弯腰,解开了摇篮里乱七八糟的衣物,露出了一个浑身惨白,五官涂着朱漆的瓷偶。
她小心地把脏兮兮的绢布给瓷偶换上,然后欣喜地拍掌。
“噫!换了尿布就笑了,是不是?云兴真乖,真乖……”
忽然她动作一僵,又重重把瓷偶丢在摇篮里。
“不,不,这不是云兴,这不是我的云兴!”
“我的云兴……我的云兴在哪里……”
她念叨几句,忽然侧过耳朵,好像听到了些什么,猛地直起身躯,勃然大怒。
“是谁!谁在嚼舌根!”
“云兴就是我亲生的孩子,谁敢乱说,我拔了你们的皮!”
旋即她紧张地弯腰遮住了瓷偶的双耳:“不听,不听,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是娘的亲骨肉,心肝宝贝,娘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突然间,只听庭院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张乐妹神情警惕,一下子将摇篮护在身后。
就见庭院长廊之中,慢慢走入了一批云山弟子。
他们面无表情,头脸上萦绕着一层黑气,脚步僵硬诡异,动作扭曲凌乱,竟然如同木偶一般。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正是这一批看守这处庭院的两支精锐小队。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在张乐妹惊慌失措之中,这二十名弟子忽然分作两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在他们的跪地相迎之中,身材高大,肤色白皙发亮的年轻人慢慢走了进来。
他脸上满是激动、骄傲的神色,呼吸急促,身躯颤抖不已。
“我回来了,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