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和上次初定的一样。”陆乾说,“目前一共也就六名真传弟子,我收两名就够了。”
诸般商议已定,王羽和杨济业告辞离去,这一路奔波圆满完成任务,总算是可以好生修整一番了。
但是一炷香时间以后,杨济业又折返回来,果然陆乾看懂了他的暗示,还在这里等待。
“是王师兄的事吧?”
杨济业点点头:“自从王师弟筑基成功,不仅形体有异,道纹诡谲,最重要的是性格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若只是稍微冷酷一些,倒也无妨,但是这次任务中,他的一些想法和做法,着实已入魔道,如不加以改正,迟早会惹出大祸来。”
说着,他便将这一路上王羽的表现全部说出,就算这时再回想起来,那种对生命完全漠视的态度和不择手段的举动,还是令人心中发凉。
“王师弟现在就像完全失去了活人的情感一般。”杨济业脸色沉重,“这一路以来,我几乎没见他有过笑容,再也不是从前儒雅谦和的王师弟了。”
静静听完,陆乾亦是心中微沉,虽然之前已经有些察觉和感触,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随着时间推移,王羽的思维异状好像越发严重了。
结合杨济业告知的情况,陆乾已有了一些猜测。
“并非完全失去了情感。”陆乾缓缓说,“若是一个人没有了感情,那就是一具泥胎,没有喜好,没有追求,没有动力,没有作为。但是王师弟不是,他有很强的主动性和胜负欲,会积极发表自己的观点,并想主导一些事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壮大云山派的目的。”陆乾颇为肯定,“若是他有私心,就不可能将绝地中所获得的,天下罕有的宝物,此次的种种战利品上交山门,甚至不可能坦白自己的秘密。”
听到陆乾的话语,王羽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杨师兄,你无需多想,我王羽永远都是云山弟子。”再想想王羽所做的一切,杨济业也略略松了口气。
“那既然不是情感全无,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陆乾沉吟片刻,把先前在王羽神魂之上发现的九十九枚诡符说了出来。
“这是囚尸绝地之中尸祖所下的符箓,诡异非常,不可接近,也无法解除。这符箓是尸祖用来孕育和控制尸仆的,自然有锁闭记忆,磨灭情感的功效。”
“但是王师兄机缘巧合下,击穿并重创了符箓,保留了一点真灵。还有他身躯之中源源不断产生煞气的尸脏和尸臂,定然是这些结合到一起,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在诡符剩余力量和尸躯的影响下,温暖善意的人情被慢慢排除在外,冰冷残酷的兽性逐渐取得主导地位。他当然还有感情,在目的达成之后,会觉得兴奋、高兴和满足,但这都只是兽性主导下的欲望。”
“与之相符的,就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做法。”
听了陆乾的判断,杨济业不停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着急问道:“那该如何才能纠正呢?”
陆乾摇了摇头:“只要那神魂上的诡异符箓还没清除,恐怕王师兄如今性格和思维是无法纠正的。就算我们想办法刺激他,他的温情刚刚升起,又会被兽性吞没。”
闻言,杨济业大为沮丧:“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王师弟毁了自己?”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王师兄的力量引导到正途之上。”陆乾沉声说,“既然他坚定地认同自己云山弟子的身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门派,只要我们小心监督和帮衬,修正他太过离谱的做法,总不至于把天捅破。”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马上就要闭关,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杨师兄,你与王师兄的关系最为亲厚,以后就要靠你多引导,多约束了。咱们慢慢再想办法,总有一日能把王师兄神魂上的符箓拔除。”
杨济业叹了口气,重重点头。
已是深夜,就在陆乾和杨济业秘商之际,金霞峰上一座幽静的小院之中,楼阁之内,张乐妹换过灵石,将那盏无根火点得更亮了一些。
明亮的光芒中,书桌前的男孩正眉头紧蹙,埋头苦读。
那孩子八九岁的年纪,外貌平平但肤色白皙,身形比同龄人更加高大。
已是九月末,金秋已尽,冬季将至,金霞峰孤山如刃,高耸入云,夜里自然是有些寒冷。这孩子又未曾开启道途,自然不能像修士那般以灵力抵御严寒。
故而此刻他脚下放着一枚火珠,以重重丝帛裹着,散发着温暖的热意。而这张由整块火椒木制成的书桌,也是天然带着暖意和香气。
男孩头上带着小巧的紫金冠,齐眉勒着双龙戏珠宝石抹额,穿一件银红撒花火狐袄子,罩一件描金白蟒排穗褂子,束着一条攒珠银带,像是位大富之家的公子,贵气逼人,身份非常。
但他年纪幼小,读到现在已经是昏昏沉沉,有些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书本上的文字都在扭动,忍不住把头一歪。
“啪!”一声鞭响将他瞬间惊醒过来。男孩畏惧地转过头去,怯怯看了一眼张乐妹:“娘......”
张乐妹瞪圆了眼睛:“看我做什么?看书!这条经脉上十二处关窍,你都背会了么?”
“哦,哦......”男孩连忙盯紧了书本,偷偷用手指掐着大腿,刺激自己不要又睡过去。
“云兴啊,你的灵根这段时间就要成熟,马上就要走入道途了。”看着谭云兴模样认真,张乐妹脸色稍缓,“你爹爹去世得早,一定要加倍用功才行,这样才能早日变强。”
谭云兴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过得片刻,张乐妹走了过来,一把将书抽走:“看完了吧,那我考考你。阳蹻以何为本,以何为郄?”
谭云兴紧张地盯着张乐妹,看着她严肃的脸,方才头昏脑涨,勉强记住的一些又忘得一干二净。
“我脸上有字吗?说啊!”张乐妹呵斥道。